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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极为富有的表哥[民国](109)

他心里面发了狠,今天一个子儿都没有赚到,无论如何要把车钱要出来,家里的孩子张着嘴,不能没了饭吃。

先前几次的时候,美国大兵坐车不给钱,今日没法子了拉着他,张大傻犯了傻气,觉得无论如何要车钱,这坐车的不给钱,说破天去没有这样的道理。

因此一路上不说话,到地头上,瓮声瓮气的,看着大兵要走,一把拉住了,“您还没给车钱,一共是五毛钱。”

瞧瞧,就是为了这五毛钱,他竟然敢去拉着洋人的手不让走,在人家洋人的大本营里面。

可是就是这五毛钱,能买十斤的杂合面,够他们家里一天的嚼谷了。

大兵哪里会管他的死活,甩开手冷笑一声就走,他们来这边是盟军,竟然还有这样的,中国人不是都热情好客的吗?

在这片地界上,大兵认为,自己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这是中国人应该招待的事儿。

要么就说是张大傻,你赶紧走了算了,遇上这样的事儿,认亏就是了。

可是他犯了傻气,就不走,要纠缠,大兵掏出来了刺刀,眼看着就要恼了。

小绿腰下了车,赶紧的拉着他往门外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熟人,熟人,您进去,进去。”

大兵看着她,自己冷哼一声就走了,白坐车的而已。

张大傻还要闹,被小绿腰一把拉过来,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朵边,“你找死是不是?”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什么人?你在这里闹,生怕吃不着枪子儿是不是?”

张大傻眼睛里面含着泪,都是屈辱的泪,“二太太,您看看,我今儿拉一天的车没活,结果还遇上这么一个主顾,一分钱不给啊,我还回去干什么啊,左不过也是要被饿死的,还不如去跟他拼了。”

小绿腰叹口气,自己拿出来钱,“给你,回家去吧,记着了,别硬碰硬。”

张大傻不要,甩着手巾把子,“我不能拿您的钱。”

“拿着,拿着,孩子要吃饭呢。”

说完就急匆匆的进去了,金老爷不在乎这样的小事儿,只瞧不起,“就你心善,这样的料子,给洋人拉车还不感到荣幸的,在这里叫嚣什么,活该一刺刀下去了,世界就安静了。”

小绿腰笑着挽着他,“穷苦人家见识短,跟他计较什么呢,走,咱们进去。”

去了街上失魂落魄的,差点被汽车撞死,刚要张口骂,一看里面是外国人,就此闭了嘴。

又是洋人,洋人的汽车横行霸道,在街上走的时候,从来不知道避让行人,只管着横冲直撞的,就是撞死了人了,也不给一毛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被说是给个道歉了,遇上了只能说是倒霉。

“大傻,这是怎么了,今儿这么早就收工,天儿还没落晚呢。”

说相声的小方看着他了,喊着他到一边来,张大傻拿着手巾把子擦了擦汗,“甭提了,一个大子儿没有,这世道,不让人活了。”

按理说这拉车的,只要是你肯卖力气,北平这地儿,绝对不能饿死人的,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的。

可是近日里看着,城里面的洋人越来越多,兵痞子也越来越多,苛捐杂税竟然比早先朝廷还有的时候多,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今儿是给饼捐,明儿是给战士们供应米,见天儿的要钱,可是没见这些当兵的,保卫过一天的北平城,洋鬼子该进来的还是进来了,到处打仗,也不知道是跟谁打的,打的是什么意思。

时局不明啊。

小方也是苦着脸,“还真叫你说对了,这世道,是真的不让人活了,您还有一膀子的力气,可是您瞧瞧我,我背着车还差不多,乱成这样子,谁还有心思听相声呢,一天没有一个子儿。”

世道好,天下天平,这街上卖艺的怎么也能混个肚饱,就怕你没手艺而已,可是现如今,你就是再有手艺的人,谁看啊?

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的,谁有心思去看街上的玩意儿,谁有闲钱去打赏啊?

大家都是疲于奔命的人罢了,张大傻气不过,摘下来草帽,“我们不能这么干等着下去了,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洋人坐车,从来不给钱。”

“不受气,就没了命,受气了,照样没有饭吃,一样是死。”

小方是个很有气节的人,他是个街面上混的人,没脸没皮的,又是个说相声的,整日里嬉皮笑脸,好似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人。

客人喜欢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什么混的脏的他都能说,但是就一个,不伺候洋人。对着汉奸狗腿子,也是不买账的。

就这么一点二两沉的气节,让他时常在街上风吹日晒的饿肚子,而不是去大户人家里面卖艺钻营,好混一个满肚子的油脂油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