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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师,大骗子(160)

在四方城,挂着这巾子,便是表明此处是一位暗娼的住所。

南图人不懂这个,横冲直撞进来,却见这院子里处处幔帐,香气扑鼻,甚至还挂着女儿家的衣物。

这些兵丁个个心旷神怡,眼里狼似的饥渴,盯着那纸糊的薄木门,眼看着就要扑将进去。

却不想,身后的幔帐闪过一道倩影。

一把匕首将一人从背后贯穿。

鲜血喷溅在幔帐之上。

其余人刚觉得不对劲,却只觉得浑身酥软,没了力气。

昏迷前,隐约听见两个女子互相笑骂:“小蹄子,这药可贵着呢,你若是用光了,拿什么赔我?”

“那就拿我这身烂肉陪给姐姐。”

“呸,谁要你这身烂肉!”

“姐姐当然不肯要,姐姐想要的是宋……”

“你等着,今个儿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两条美人蛇在幔帐之中相互嬉闹,似乎半点没有杀了人之后的恐慌。

=====

“来啊!来追大爷我!”

猴儿似的青年在瓦檐之间蹦跳,空气中都是他低低地笑声,左闪右躲避开了身后的箭支,一转眼从窗口钻进了一座店铺里头。

南图将领犹豫了片刻,一挥手,还是命人撞开了店铺的大门。

这似乎是一家饭庄,空气中还弥漫着奇异的香味。

南图将领顾及着那身手敏捷的青年,走了两步,皱起眉来,刚要命人去探。

忽得有什么东西从二楼倾泻。

将领反应得快,刚一跳开,却忽得感受到了滚烫的温度,紧接着而来的,是面部、手臂的剧痛。

热油——

是滚开了的热油。

士卒们还没来得及哀嚎,又是一阵风声,众人抬头一看,棚顶上竟吊着一块木板,上头敲着根根寒光的铁钉,硬砸将了下来。

“啊——”

这叫声太惨,似乎隐约冲破了云霄,传到了某处某人的耳朵里。

宋玄正在风月匠的密室里头,用毛笔在四方城的地图上圈圈点点。

姬云羲正在他的旁边,乖巧地支着下巴。

“你现在可以说了?”姬云旗神色中带了一丝兴味。“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宋玄神色平和。“我是最了解四方城的人,也是不会害了四方城的人,您知道这点就够了。”

“可……”花无穷在一边也有些困惑。“你让百姓藏于地窖,城中的一半混混地痞藏身于民舍,难道真想靠着他们吓退南图君不成?”

她是正经打仗的人,哪里见过宋玄这样胡来的。

宋玄的神色顿了一顿。

不是因为花无穷的质问,而是因为案下姬云羲正用脚轻轻撩拨着他的大腿。

“不许胡闹。”宋玄抬笔在姬云羲的鼻子上点了一点,换回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敌众我寡,自然应该分而化之。”宋玄放下笔,慢悠悠地说。“而四方城,巷窄路狭,多桥多水,屋舍繁多,外乡人住个四五年,都常会在这里迷路,是我们最有力的地形。”

“最重要的是,我们不是用兵与他们对决,我们用得是一群恶徒。”

“一群恶徒,和一群勇猛的士卒,在平旷的战场上,或许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宋玄静静地说。“但一个阴狠的恶徒,在一个迷宫似的地方,可发挥的余地,就太大了。他们进可攻,退可逃,如鱼得水。”

花无穷还是不解:“可你不能全指望着他们。”

“是了。”

“所以,藏毒蛇于兔窟,这是第一步。”宋玄放下笔,静静地说。

“至于第二步……”宋玄神色愈发的沉静。

“狼虎相逢于独木,你们猜猜,是谁胜谁负呢?”

花无穷还没有弄懂,姬云旗却忽得笑了起来:“宋先生,幸亏我们不是敌人。”

宋玄静静地坐在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一双眼瞳,却当真是幽深似海:“您说笑了。”

姬云旗摇了摇头,拉着花无穷离开了密室:“走罢,快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了。”

“主上,”花无穷却隐约露出了一丝疑惑:“咱们不去求援兵吗?”

姬云旗笑了一声:“不需要。”

“咱们真能以少胜多?”

倒不是花无穷不信,只是先头他们都是精兵强将,以命相搏,心中终究有些低。

可如今城中正牌军没有多少,宋玄指派着一群流氓混混,就要打赢一支军队。

姬云旗摇了摇头:“不是胜。”

“宋玄这是要他们,命丧此处。”

花无穷瞪大了眼睛。

姬云旗若有所思。

宋玄此人,初见只觉得聪慧良善。

可如今看来,此人生于治世,归于姬云羲,未尝不是大尧的一大幸事。

若是生在乱世,或是有狼虎之心,那恐怕才是一场不可预估的灾厄。

第82章 狭路

南图的士卒恐怕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没有在围城时遭遇挫败,没有在千里奔袭时被迎头痛击,却在这四方城的街头巷尾,被打得找不到北。

那青砖白瓦,挨挨挤挤的房,褪色的花格窗,在他们眼中竟变得可怖起来,仿佛里头都藏了食人的怪物。

他们逐渐放弃了三五成群的扫荡——没错,他们的心态,原本就是胜者进了城池的扫荡,他们以为这里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以为能够得到粮食、金银、女人。

可迎来的只有刀剑,甚至比刀剑更为可怕。

南图的将领将士卒集中在街道。

正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响起了清脆的竹哨声,那声音急促、富有节奏感,听得人有些心慌。

紧接着,无数的竹哨声相互应和,惊起了一片飞鸟。

南图人左右瞧着。

他们发现,那些屋舍里的人,仿佛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有的翻过了一道矮墙,有的钻进了屋檐之下,有的人跳进了一口水井,有的人,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影子。

而共同的只是,当他们大队人马去寻,这些人便再没有了痕迹。

竹哨声停了下来, 这街巷之间,剩下的只有南图人的尸体,与斑斑血迹。

仿佛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南图的将领们开始犹豫,他们有的主张继续集结所有人,挨家搜查,有的主张先去官府寻找风掣将军,再行论断。

只是还未来得拿定主意,便听见他们熟悉的,箭矢破空的声音。

青瓦之上,有一群少年,笑嘻嘻地拿着弓箭,射过三轮,见他们反应过来,转身便跑,没过一会又换了别的墙头。

南图人刚刚架起弓箭,忽得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竟是一群身穿官兵戎甲之人冲杀而来,为首是一九尺巨汉,头戴甲盔,半张脸刺红纹,手提巨刃,冲杀而来。远远瞧着,竟如恶鬼一般。

秦凤屠!

而从后方袭来的两个青年,竟是相似的面容,一人一把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却又灵巧精准。

常风常雨兄弟两个。

众人只记得他们有一手好枪法,四处讨生活,却忘了他们祖上行伍出身,这枪法,本就是疆场上杀人夺命的枪法。

而这两人多年琢磨,因着他们两个的相似与默契,竟研究出一套奇巧配合的打法来,如今在这冲杀之中,竟也是如鱼得水。

他们身后跟着的,有官兵,还有做刀口生意的人。

两路人一前一后,将南图人挤在这拥窄交错的巷子里头了。

转瞬间,这狭窄的小巷,便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这些人,个个比官兵还要凶一些。

如卖拳脚的、开武馆的、开镖局的,这些是挂门中人,叫着叫着,也就做了瓜。

这些人倒还算良善,最凶的,却是那些风门中人,多是些匪盗亡命徒,四方城连着商路,生意兴隆,自然肥的流油,光是四方城附近,就有不下三五个寨子,水上还有水匪,这才是四方城在黑话里叫成匪城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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