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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师,大骗子(158)

再见那堂上说话的众人,更是个个生得奇形怪状,缺眼睛的,刺龙画虎的,面相凶狠、满脸横肉的,拿铁扇的,哪个都不像是易与之辈。

他们早些年虽也在四方城待过一阵子,却没有将这些人物看得这样齐全,如今瞧见了,愈发的惊愕。

祝阳守着门边,忍不住咂舌:“宋先生以前就是跟这些人打交道的?瞧着比牢里的死囚还凶。”

他怎么也没法把整日笑吟吟、没有半点脾气的宋玄,跟这些人划到一堆去。

花无穷瞧他一眼:“官府真要清算起来,这些人个个都该死。”

八门中人,能坐到这儿的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连宋玄,多年行骗,真要桩桩件件细数下来,脑袋也够掉个十回八回了。

可就是这样一群恶人,才是四方城真正的掌控者。

堂上傅三爷咳嗽了一声,众人便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端起一盏茶,啜了一口。

他的年纪并不是这些人之中最大的,脸上的皱纹也不多,一双手却异常的苍老。

“水漫了。”

他将茶盏搁在桌上,静静地说。

这句话若是正常来理解,便是有敌打来了,可众人听闻,反倒安静下来了。

“三爷,你可别诓我,”只有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轻笑了一声,手上慢悠悠摇着扇子。

这书生的五官清雅,却只有半张脸。另半张脸上都是可怖的烧伤,瞧着仿佛厉鬼一般:“你当弟兄们不出四方城?几时有水敢往咱们这儿漫?”

“半面生,你我做得不是一个行当。我傅三一个唾沫一个钉,从不诓人。”傅三爷摩挲着茶盏的边缘。“这回来的,是滔天洪水。”

半面生也不恼,反倒笑嘻嘻地问:“这四方城只有河水,哪来的洪水,我倒是想知道知道。”

“南图来的。”

这次开口的却是带着面具的姬云旗。

众人纵然不认得他,也认得他的面具,来时敬他几分,如今却都不做声了。

“南图?”半面生这回笑得更厉害了,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绝顶的笑话。“南图放着边疆不管,过了至少两城,绕了不知多大的圈,来打四方城?等着被调兵围剿不成?”

“赌王,你是昏了头不成?”

“半面生!”傅三见他言辞放肆,低低呵斥了一声。

“三爷,我可没胡说。”半面生目光锐利。“咱们弟兄一半都是粗人,不懂形势,可也不能这么糊弄。”

“若是咱们哪位弟兄,碰了钉子、得罪了硬茬、招了水,只管说就是,我半面生也不是不讲道义的人。但图国狗——”

他冷笑一声。“拿这种鬼话来诓谁呢?”

上头姬云旗目光游移,与宋玄和姬云羲有了短暂的交汇。

“南图兵马千里奔袭,自然是有所图谋。”姬云旗开口。

“图什么?咱们四方城还藏了什么宝贝不成?”半面生也瞧出来了,这回为首作东的,可不是傅三爷,而是这个神出鬼没的赌王,干脆敞开了说。

“赌王,外头的人不知凡几,官兵还不知道能撑到几时。你把咱们聚一起,无非就是需要咱们弟兄了,我劝你,最好还是说实话。”

“咱们不怕事,却也不会给人做枪使。”

半面生步步紧逼,姬云旗却不能将实话说出来。

要知道,姬云羲出京的消息,应当是绝密的。

南图兵马不顾边关,费尽心机绕路而来,只能是为了姬云羲。要么是盛京那边有人漏了风声,要么,就是花无穷送信的渠道出了问题。

不管是哪个,姬云羲都不适宜在此事暴露身份,免得节外生枝。

“此事祸源在我。”末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众人看去,宋玄正立在那里,神色温和,语带歉疚:“劳烦赌王替我遮掩,是宋玄惹来的麻烦,连累诸位了。”

有些原本没注意到他的,如今也定睛瞧了过来。

第80章 抗敌

“宋先生?”

众人瞧见宋玄,多半都是认得他的,那半面生早年也没少同他打交道,如今见了面,愈发得惊异:“宋先生,您不是去盛京了?”

宋玄不知怎的,去了盛京,还做了国师,这件事寻常人不知道,四方城这些人却都是知道些内情的。心底且都暗自惊异,四方城这么一个浑人云集的地界,竟飞出一只金凤凰来了,也不晓得是真神通,还是胆大包天的泥菩萨。

宋玄笑着说:“某是去了盛京,如今又奉圣上之命回来了。”

半面生这回眼神倒犀利起来了:“这么说,外头这些南图人,都是为了先生而来的了?”

别人不晓得半面生,宋玄却知道,别瞧他生了半张书生脸,心肠却是狠辣歹毒。

别人不敢赚的钱,他敢赚,别人不敢杀的人,他敢杀,几次作局都是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瞧着是个笑吟吟的模样,却是四方城一等一难缠。

你瞧他嘴上说着,自己是个讲义气的,可真信了他的人,多半都去地狱里头报道了。宋玄若是说此事是自己招来,那保不齐半面生就能将他捆了丢到城墙外头去。

宋玄思及此,便瞪大眼睛,露出一张笑脸来:“此事是某招来,可却诸位天大的机遇啊。”

“放你娘的狗屁!”

“宋先生, 你这就没意思了——”

他这话刚一说罢,就听闻众人一阵骚动。

南图人就在外头,等不等得来援兵,都是两说,还说什么天大的机遇,当真是拿他们当傻子哄不成?

宋玄此刻却露出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来了:“诸位可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宋某如今好歹也做了国师,千里迢迢赶来,只能是关于国运兴衰的大事。”他掐着手指,双眼半眯,倒真有几分算计。“咱们四方城,乃是一条龙脉,龙首之处,埋着一处龙鼎。”

众人听了这开头,便觉得有些耳熟,再一想,年初姬云羲未登基,四方城可不四处都有这荒诞的故事吗?

半面生忍不住冷笑:“宋先生,你这是没词了?连说书先生的饭碗也要抢了。”

“我这可不是玩笑话,”宋玄笑着说。“这南图人来,是为了夺龙鼎,毁龙脉——你们晓得,龙脉要怎么毁?”

众人哪里知道。

只见宋玄的眼神透出森森的冷气来,声音也压低了三分:“要血。”

“一城人的血。”

连半面生都被他唬了一条, 幸而反应得快:“宋先生当真是做了国师,作局做到我等头上来了,信口开河,又有什么证据。”

“没有凭据,我哪里敢胡说。”宋玄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撂在了众人的面前。“风月匠呢?你让他出来瞧瞧。”

从人堆儿里钻出一个白胡子矮小的人儿来,他生得一双笑眼,蓄一把白须,远看以为是个身材佝偻的小老头,凑近了瞧,脸上竟连半个褶子都没有。

这人叫风月匠,火门生意的头一把好手,也就是造假大师。从器具陶瓷,到书画文字,就没有他伪造不出来的东西,外兼画得一手好春宫,这才有了风月匠的外号。

因而也算得上是四方城的头一号翰林了。

他本人胆小如鼠,只敢吃手艺饭,门徒众多,却算不上大奸大恶,见宋玄提他的名字,便磨磨蹭蹭地走上前来。

宋玄掷出去的是一把匕首。

风月匠摸着那匕首仔仔细细地瞧。

半面生恶形恶状地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风月匠哆哆嗦嗦,迟疑了半晌,没敢说话。

宋玄神色淡淡:“你照实说就是。”

“看做工花纹,这应当是南图大祭司的随身之物。”风月匠犹犹豫豫地说。

“这是我当日从南容君身上夺来的。”宋玄慢悠悠地说。“南容君是谁,你们应当还记得罢?”

那南容君打着圣上的名义当日作威作福、搅风搅雨,众人还都记得,若不是宋玄将人赶走,只怕他们的日子也都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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