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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师,大骗子(138)

“再者,她已经被你赶出了温家,若说伤她至深,只怕任谁都比不过你这个亲兄长,何必做这样兄妹情深的样子呢?”

温朝辞见他神色不假,才半信半疑地坐下,对她的说辞却反感至极:“国师大人是从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指点下官的家事,指责下官恩将仇报?您太失礼了。”

“失礼?”宋玄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讥讽。“温大人,我倒要问问你,温家一无权势,二无地位,不过一个世家的空壳子,你凭什么受到白相的青睐?”

温朝辞被他问的一怔,宋玄却并不等他的回答。

“因为你温朝辞品行高尚?温润端方?你自己肯相信吗?”

“白相看重你,是因为京兆尹这个位置,人人避之不及,你却一坐就是三年。至今仍是一副君子如兰的模样,人人都当你手段高明,能化干戈为玉帛,解旁人不能解之困……你以为,凭借的是什么?”

温朝辞抿紧了嘴唇:“国师说够了吗?今天是来数落下官的吗?”

宋玄走上前去,凑近了温朝辞,用扇子挑起了他的下巴,声音幽幽的响起:“温大人如今,怎么不像君子了呢?”

“因为,你知道答案的是不是?”

“是温朝颜。”

“是你赶出去的妹妹在保护你。”

温朝辞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倒退了一步,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开开合合的颤抖,却只能做出色厉内荏的姿态:“……你住口。”

是的,纵然从前不知道,可当温朝颜的身份曝光,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宋玄的目光澄明,仿佛是一掬冰冷的湖水,将他此刻的丑态映照的清清楚楚。

“你享受着温姑娘为你带来的声名权势,做着你一尘不染的端方君子……温朝辞,你晓得是谁在淤泥中托着你,是不是?”

“你温大人,当真是好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啊。”

宋玄用扇骨,轻轻地敲击着手心,仿佛是赞叹,语气却带着说不出的凉薄。

“我没有……我并没有真的要赶她出去……”

温朝辞的声如蚊蚋。

“是了,是温家赶她,你只是无能为力而已。”宋玄注视着他,轻笑了一声。“瞧瞧,你身上,是不是又干净了一分?”

温朝辞终于沉默了。

宋玄半点没错,直白地揭开了他心底所有不堪见人的秘密和痛苦。

他温朝辞,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只是个享受庇护的小人,沉湎于高官厚禄的美梦、习惯于同僚的奉承,多年来对妹妹的艰辛充耳不闻。

可在得知真相后,他又做了什么呢,他训斥了温朝颜,逼着她跪祠堂反省,最后甚至由着温家,将这个一力庇护她的妹妹赶出了家门。

恩将仇报,当真是半点不错。

他一直都清楚。

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才会雷霆震怒。

所以才会愈发的清高。

因为他什么都不是。

温朝辞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弄和厌恶:“你说的对……国师,你说的对。”

“我真干净。”

“干净的令人作呕。”

“那又如何呢?”温朝辞冷笑一声。“我出卖自己的老师,又会有什么改变呢?”

“温大人是聪明人,我既然找上你,自然会带足了筹码。”宋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声音温和又有力。“我或许可以让你……有所弥补。”

“白相倒台,内阁首辅不能被寒门占尽,世家自然需要另一个领头羊。”

“温相……听着是不是,也不错?”

不知是着声呼唤太过诱人,还是他的声音太过于蛊惑,温朝辞原本充满了自厌的心也跳动了一下。

“你瞧,白相有三位门生,你绝不是他最中意的一个。离开了京兆尹的位置,温朝颜对你的帮助也有限。以如今的你,若想坐到首辅的位置,无异于天方夜谭。”

“……你……能做到?”温朝辞迟疑地开口。

“我是国师,还是圣上的国师。”宋玄眼中带了微微的笑意。“没有人会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们只需要轻轻为你推波助澜,不是吗?”

温朝辞直直地注视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宋玄慢悠悠地说:“你若是做了首辅,温家上下自然以你马首是瞻,到时你若想将温姑娘请回来,想来不是难题。堂堂一国首辅,总能一个姑娘,想弥补也并无不可……”

“我若是你,我就一定会答应这门好生意,哪怕有些风险。”

“因为,你是负债之人。”

宋玄的眼神仍就是那样温和清明,仿佛从头到尾,那剖开皮肤,拆穿心腹的指责,都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他的笑容也还是那样懒散,仿佛是无趣的生意人,对他那肮脏的清白估着价。

“我答应你。”

温朝辞定定地瞧着他,扬起一抹冷笑。

是的,因为他是负债之人。

还是一个负债的小人。

第57章 密疏

自从官拜太傅,白衡的声名威望便达到了一个顶峰。

无论是圣上,国师,还是向来与他对立的陆其裳,似乎都偃旗息鼓,暂避锋芒。世家寒门,再无人能与之匹敌。

在如今的盛京,只要是姓白的,甭管跟白相沾不沾得上边,似乎走路都要比旁人腰杆硬上三分。

可常人似乎总会忘记,当一个人走到巅峰,若是不能白日飞升、踏破虚空,那么他未来面临的,便只剩下了下坡路。

盛极而衰这四个字,但当真不是前人的危言耸听。

尤其是在白相的身后,还有着众多虎视眈眈的目光。

过了不足月余,这表面上的平静变便被打破了。

头一个掀起波澜的,却是向来不主动惹事、在朝堂上只把自己当做图腾看待的宋玄。

“臣弹劾内阁重臣并五品以上官员,共二十三人,贪赃枉法、陷害忠良、结党营私、朋比为奸,实乃谗佞之徒,国之蟊贼,不查不惩,不足以平愤。”

宋玄在朝堂上言之凿凿,目光冷厉,端得是一派浩然正气。

那长长的一串名单念出来,一个没漏,尽是些位高权重的世家子弟。

一个姓白的都没有。

刚一下朝,白衡便将各世家门生聚齐,身居主位,笑眯眯道:“国师今日此举,众位有什么看法?”

众人皆缄默不言。

白衡见他们不肯开口,便挑了自己的门生来问:“朝辞?”

温朝辞恭恭敬敬地一拱手:“学生听闻,国师与陆相素来交好,如今的举动,或许是要向世家开刀,为变法清路。”

白衡拈须摇了摇头。

他三个门生中,温朝辞的品行能力都是无可指摘,只是在谋略上总差了那么一些,不知是囿于书本上的礼义,还是的确少了这一窍。

只是这样的人,自然也有他的用处,至少京兆尹这个位置,他就做的很好。

更重要的是,以他的品行和低调,至少不会生出事端来。

温朝辞见他摇头,仍是一副谦和的笑:“请老师指点。”

“国师此举,是意在分裂我世家内部。”白衡笑眯眯地敲着椅子扶手,却扫视着厅中的众位家主。“将我白家孤立出来,令诸位对我白衡心生怨怼,诸位可不要上当啊。”

众位家主自然附和。

高姓家主道:“只不过,有一事老夫心中不明。今日国师上奏事务,无不是我等之间的机密。如我高家三年前河堤一案,在今日之前,更是只有我与白相知晓,国师来京甚至不过一年,究竟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白衡不急不缓,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扶手:“所以,我们之中定然出了什么岔子。”

“或许有人……有了旁的心思。”

众位家主更是连连否认,白衡目光所及之处无不低头。

白衡这才满意:“老夫不过是说说而已,或许国师有什么别的法子也说不定。此事诸位也不必忧心,如今不过是在清查,静观其变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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