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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微微起(54)+番外

眼下,赵岭转达,舒先生想见见你。

周是安不动声色,想是猜到,对方是为了什么。

他拒绝,说没这个必要。

“是安,你知道木槿姐为什么此番会回来嘛,弄母亲的房子只是个幌子,因为我告诉她,你如今过得很好,事业、家庭、爱情……”

“你又知道,她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才愿意回来嘛……”

“她去美国没一年,就查出了很严重的胃病,前前后后动了三次手术,休养了近两年……”

*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周是安花了七年时间,似乎也没寻出个准确数据来。

他自我反省这空白的七年,有多少时间是客观原因为生计、体面忙碌,有多少时间在挂念一个似乎回不来的人,有多少时间在因为他的尊严而禁锢着自己最本能的欲望……

这么算起来,似乎七年,也不算很长。

可是从一段难舍难分的感情里,最简单直观地抽离出来,其实也就半年或是一年的气短戚戚罢了。

当年的周是安便是,正式接下秦之惠的代理商这块,他便开始不愿提及某人,渐渐地,对她,像风化的岩石,早失去了原先的模样。

念不及她的言笑私语,却也忘不掉过去的点点滴滴。

时隔七年,舒行亦会面周是安,言笑后者,终究周家老二最不像周家人,但也最像周秉承。

周是安对于舒小叔这般看不出恭维与否的客套,全然没兴趣。

舒行亦在自己的旧宅子,一盏茶都没有奉给客人,简单明了地放一只录音笔在他们案前,周是安起先还是不解其意,待细听了几句话,再到结尾,他不禁想笑。

笑他自己什么时候都能被舒家这一对叔侄摆一道。

“你我都是商人,到头来,我还是不得不佩服舒小叔,很多事情,我做不来像小叔这般……不择手段的。”周是安实在没有必要对他有任何礼数。

“所以,你的不快仅仅因为看不惯我?”舒行亦说着,目光清笃地审视着眼前的人。

“她知道你像看犯人那样看着她嘛?”周是安反问舒行亦。

“我见过木槿口中的那个言小姐,很乖巧的一个姑娘。其实,木槿也没有言过其实,以你周二目前的家世、手腕,不该只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女生身上找喜悦感的。”

“呵,”周是安闲散地歪靠在一张明清旧物的官帽椅上,“小叔这话给财经版的媒体听到,您赫赫有名、根正苗红的华人企业家形象可就岌岌可危了。您好歹也是喝过洋墨水的人,怎就骨子里还这么恶臭的封建思想呢,我岂敢在哪个女人身上找喜悦感,话又说回来,即便找一些快且乐的喜悦感,也是双方的,单方的自我高|潮,多没乐子啊!”

“这么说,你是真喜欢那位言小姐了?”

“这对于小叔很重要?”周是安冷哼一声,再次反问他,“还是说,你再录我的话,拿到舒木槿跟前去恶心她,正如她擅自去恶心我的人一样。”

“我想听你一句实话,周二。”

“实话就是,我无论要不要和你侄女重修于好,都不犯法!”周是安蔑笑地站起身来,这些年,他终究报了这一箭之仇。

可是毫无快感。

更多得是,回首不及的无济于事。

“我要是你,倘若真爱她,一开始便不会去招惹她;”

“既然冲破了礼义廉耻,又何以让她频频回首呢,……,所以,舒行亦,到头来,你终究还是输了。”

周是安难得这样狂妄的口气,离开舒的庭院时,外面墨黑的夜色,瓢泼的雨,一记惊雷震去人半边的魂魄,过了三十而立的周是安,似乎淡化了些是非道德观,不再那么非黑即白了。

赵岭说,舒木槿生病的那两年,舒行亦几乎衣不解带地守着她,他可以陪她吃一个月的清粥;可以忍受她肆无忌惮的脾气,掼掼打打;可以为了她,甘愿信那些鬼神皮邪。

舒行亦特意回国寺庙祝祷过,拿他的寿限折给她。

周是安曾经梦魇多年的一个梦,今晚,大概要被着倾城的雨冲刷干净了。

那晚,他去木槿的公寓找她,开门后看到的旖旎,几乎叫他呕出所有的心肺。

后来他与她撕破脸,才知道,那年,木槿去学校找他的那晚,是舒行亦应承了家里安排的婚事。

一夜间,周是安像是惊觉一场大梦。

*

冯淮生长包的会所包厢,周是安浑身湿漉漉地走进来,满身狼藉且怒意,径直朝软塌上的冯公子挥拳头。

惊炸了一拨男男女女。

冯淮生勉强从榻上爬起来,揉揉嘴角,瞧周二骇人一张脸,不像闹着玩的,“兄弟,这是怎么了?”

“我不去管你的一摊烂事,你倒来张罗我了,我瞧你他妈闲得蛋疼!”周是安窝着一晚上的火,此刻就着冯淮生的醉生梦死,悉数全撒了出来,他摔了酒杯,叫一干人等全他妈滚!

言晏那个小竹马是同志的事,周是安只酒后和冯淮生说过。

而舒木槿被录音的那段话里,她很轻描淡写地试图告诉言晏,她之所以知晓言晏的私事,无非是周是安告诉她的。

而周是安喜欢言晏,无非是,她侥幸有点像从前的木槿。

“周二,你发什么疯?你难道不是还想着木槿!你他妈是个正常男人嘛,你不想着她,能熬这么多年?”

“那个小妹妹,你算了吧,她与咱们圈子融不进来,淮宁也和我说了,你父母显然不中意她。”

“明眼的,瞎眼的,都瞧得出,你和舒木槿更登对!”

“她想挽回你,……做兄弟的自然要成全你啊!”

周是安心神俱疲,勉力喝一口烈酒,掺着冰块的酒,刮蹭着咽喉,抵达胃里,一时间不知是凉还是火。

他弃了杯盏,睨一眼冯淮生,全然没素日的好脾气了,“我去你妈的!”

第44章 第十五章、锦瑟无弦(

周是安是最务实的执行派,但也有躲犄角旮旯的时候。

言晏虽说脾气大、年纪小,但有一点她说对了,分手务必当面说。

何况这二次分手。

舒木槿回国这些天,周是安头一回主动约她,他说他们见一面。

那头回话他,她不舒服,不太想出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来酒店找我?”

周是安再明白不过这话里的隐藏含义,不过他没选择避开她,有些话确实需要当面讲清楚。

舒木槿电话里说不舒服,周是安联想到日前赵岭说过的她的沉疴,很难麻木地不去过问她,可是在他揿铃得她开门后,瞧见里屋的人,很健康、自然的面色与姿态。

周是安不觉多出了几分怅然与冷色。

时间叫他们生疏了许多,即便想惺惺相惜,他们的节奏也很难协调了。

她当他一早明白她的假话;

她竟猜不透周是安对她依旧有怜惜……

二人独处,周是安接过她一杯红茶,离她落座的位置远远的。

一口茶润开了嗓间音色,周是安沉着声音,朝她,“随舒行亦回美国去吧。”

舒木槿一身白色丝绸睡裙,长发被她简单束在身后,隔这些年未见,她依旧有素颜朝他的自信,听清对面人的话,好像意料之中,又霎时间被抽筋剥皮般地疼辱。

她狠狠冷笑一声,“你愿意见我就为了这一句?”

周是安明明什么都没做,偏就成了负心人的模样。

“木槿,我们回不去了。”

“周二,这不像你说的话。”

周是安苦笑半声,不期然抬起眼眸,汇上她的注视,他有一道口子,等着她来撕扯,这不像我说的话?那我就说些像我说的:

“这些年,我多少个熬不过去的日子,你在哪里?”

“你又有多少个空档想起过我,是开心的时候,还是寂寞的时候?”

“我于你,大概就是一口不曾顺过来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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