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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微微起(16)+番外

岂料,菜里根本尝不出酒的原味了,早被锅下的旺火蒸腾掉了。

谢礼宾关怀小汪,说待会回去的时候,盛些给他,回去尝一尝。

小汪连忙摆手,“我只是瞧我们周总喝得有滋有味,一时好奇罢了,可别给我啊,我不怎么喝酒的,别糟蹋了好东西。”

小汪二十岁出头就给周是安开车,二人虽是雇佣关系,可平日里周是安待他不薄,小汪自己也有一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岂会看不透老板的心事,又目睹过周是安私下如何为难那位言小姐的,他一句无心之言,倒是让周是安有些挑不是的毛病犯了。

什么叫,我喝得有滋有味。

周是安眼风扫一下小汪,臭小子撇撇嘴,来的路上,他就揶揄过老板,原来谢先生是言小姐的舅舅啊!

周是安一个晚上的不如意,此刻也不能拿小汪怎么地,眼神知会他,先记你一顿打!

*

酒足饭饱,周是安临走前,特地去厨房里与老太太告别,表示今晚叨扰了。

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言语实诚得很,说二小子平日受周先生太多关照,他们一家人倒希望周先生来得勤些,左不过是一顿饭罢了,怕就是周先生不赏光。

“就是因为老太太您这左一句周先生,右一句周先生,臊得我也不敢多来呀!您是长辈,按一般晚辈的礼喊我就行了,我与礼宾的关系,那都是生意场的路数,与咱们私下没有关系。”

周是安的一副好皮囊,加上这熨帖的礼数,很难让老人家不欢喜的,就连言母也跟着称赞几句,“周先生这样好脾气的一个人,哪家姑娘找了你,也是上辈子修得福分呀。”

周是安心头一丝伪善的笑,是吗,那么,您家的姑娘呢?

前些日子谢礼宾就提过一次有些节礼想送给周是安父母,周是安一向不吃这套,这几年也不喜欢代理商们与他来这些明里暗里的虚礼。

周是安立在门楼里,谢礼宾夫妇又重谈这个话题,夫人沐敏之也诚意满满地说,要不是知晓周总的脾气,我们一定送到您家里了,眼下您人都过来了,无论如何也得让司机带些回去吧,备都备下了。

周是安不比父兄,父兄这些年节期间,不收那些东西,还顾忌着太多险恶人情,他不收全是不想应付这些人际关系,一旦他松了这个口,那便是无休无止的烦扰,他不缺那几个物件、吃食,更不想把人际关系搞得复杂化了。

他明白谢礼宾夫妻的心意,今年谢礼宾这边的生意太多倚仗周是安的助攻了,连一个守家的老太太都懂这份人情世故,他如果再执意驳谢礼宾夫妻的面子,倒有些难收场了。

周是安只让沐敏之挑些他母亲的吃食补品,那些烟草、酒水就不用了,“老爷子年级大了,如今母亲也管得紧,不碰这些伤身的东西,拎过去也是讨老太太的骂。”

得了他本尊的应允,谢礼宾与小汪一并搬东西出门,一家人客套地送周是安。他临出门前微叹了口气,竟有些比应酬还难熬的觉醒。

巷子外口,有一块方地,算是社区的公用停车场,早些年还都是免费的,后来附近一些办公楼的人上下班总停占着,社区为了内部资源保护,就圈起来按时收费了。

谢礼宾与小汪拎着些礼品袋走在前面,周是安落后几步,侧着些风上前。

隔着一些距离,就看见停车场一辆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言晏从副驾下来,就跑到收费处的大爷处,软声软气地喊人,知会老先生,朋友送她回来的,临时泊一下车,即刻就走。

大爷会意,一般业主出面的停车,时间算不上一个小时内的都不收费的。

她再折回去,驾车那男人从后备箱里替她拿出一具琴盒,目测应该是大提琴。

“我自己可以的,您真不必停车下车的。”她想接过那把大提琴,身旁的男人没有给她,一副执意送她进里的样子。

“走吧,这里风大。”男人绅士风度满满。

饶是不近听,一些不予言明的情绪也再显然不过。

“言言!”谢礼宾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小汪,与外甥女撞了个正着。

言晏一身白色羊绒大衣,侧首过来的时候,有限的夜里照明场间,周是安只看得出她穿了一袭黑色长裙,整个人明显是细致收拾过的,平日里的及脖短发此刻编束着,眉眼间珊瑚色的妆容,灯下看,温润地能瞧见水光。

她先是坦然的神色,瞧见舅舅身后的周是安,倒反而有些怔色。

周是安几步路与谢礼宾并肩再错开,他没有停步,也不与任何不相干的人交浅言深,淡漠地拍了下谢礼宾的肩,说先回了。

谢礼宾送周是安上车,好言关照了几句小汪,路上开车慢些。

再折回去时,只见言晏身边的那男人谦和地递手与谢礼宾,表示幸会。

与此同时车内的周是安合上车窗,小汪想开口说什么,他闭眼揉一揉眉心,冷漠地开口,“开车。”

第14章 第五章、大梦不觉(1

舒家的老爷子,在正式离休前,是个守备军区的司令员。

舒木槿是舒家长房这头的独生女。

她父母的那些纠葛,周是安知晓得并不多,只某一天,大院里,悄默声地,住进一位独来独往的女生。偶尔见,车进车出的舒家小叔放她在大院里下车过几回,知晓她的名讳还是母亲的牌桌上,几个妇道人家,院里谁家半星新鲜事,都逃不过这三四个妇人的长舌。

舒家老大当年在夫人怀身的时候,就偷吃被老婆在他值班办公室逮了个正着,后来下海做生意,又屡屡不如人意,吃喝嫖赌的,德行全散没了,老婆一气之下就带了孩子离了舒家。

如今那闺女都十七八了,又被老爷子着人接回来了,听说是老大家的那位原配太太病了,人都不行了,哎,作孽呀。老大如今自有家室,闺女也只能养在老爷子身边,有一天算一天。

“她叫什么名字?”周是安难得有闲心听一群娘姨扯话,端着碗糖水,一副看母亲打牌的样子,无心问道。

“木槿,舒木槿。和我们家囡囡一道在一中高三重点理科班上。”其中一位妇人丢着手里牌,“人是水灵的,不像她爸,可惜没托生在个齐全的家里。”

一番无关痛痒的碎嘴,最终揉散在麻将桌上,各家再继续看各家的牌。

周是安的某一天里,却发生了很严肃且荒唐的质变。

周是安十岁起,父亲就从市里升迁到省里任职,兄长自大学起也搬出了大院。周家这边也只有周是安母子二人,周父回来,兄长那边也会回来一道齐整吃饭。平日里,姚丽珍也忙,大多数时候,周是安处于自我放养状态,只要他成绩不下滑,不给周父惹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一家人还都是惯着这个小二子的。

那日周是安刚和几个玩伴在路口作别,脚下自行车也没停歇,信号灯还是红灯,他脚下生风,一溜烟车身就穿过了街口,大院岗哨门口这条巷子午后两点时分,一般并无多少行人,外面酷暑难耐,定定神都能瞧出水泥道上悠然而起的白热烟波。

与他逆向的街口对面,舒木槿一袭白裙摇着手里一把骨扇,顺势拿扇身遮眼前的烈焰,一脸不耐烦地被身旁一个男生喂饮料,她折起扇子,打开了男生的殷勤。

二人亲昵依偎之下,一道上了那男生的车,私家车掉头过来时,车里副驾上的人瞧见了热浪风吹的街对面有个人不偏不倚地瞧着他们,舒木槿只短暂一秒瞥周是安,随即摇上了车窗。

余下的,周是安本不该再作窥探,可是眼睛与心似乎不由他主张了,车里的男生欺身到她耳边,逃也似的舒木槿避不开他的吻,别扭了几秒之后,二人开始唇齿相依,周是安站在日头下被炙烤一般的难熬,继而右脚脚背一反勾脚蹬,再施力到底,往岗哨门口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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