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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29)+番外

言辞神色,自然得便像她们一开始就在说酒。

过了一会儿,天果然下起雨来。

濮阳站在檐下,清凉的雨丝随风飘了进来,打在她的衣衫上。薄纱粘上雨丝,凝结成滴滴细小的水珠,格外显眼。

山风带凉,迎面一吹,濮阳心头的滚烫便淡了下去,心思越发得理智起来。

一些人获得理智,便会放弃,而另一些人,则用这理智想方设法的追寻可行之道。

取而代之四字非但未曾消去,反倒刻在了濮阳心上,时光每过去一刻,那心上的刻痕便更深刻一寸。

享受过权力滋味的人是放不下权力的,濮阳上一世权倾半朝,现下却是无人可用,一切都重头再来,但她并未因此烦躁消沉,因为她清楚得很,她仍是要重新掌权的,不但要掌还得握住更多的权力。

取而代之四字似是将她的野心彻底挖了出来,曝晒在阳光之下,她不得不佩服卫秀眼光毒辣,才见过几日,便摸透了她的心思。

如此,就更要收拢她了,若是实在收拢不得……

“七娘快进来些,受寒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内宦见她半个身子都要出去了,忙上前来劝。

濮阳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入神,不知不觉往前挪了半步,身子探出去了。她转身回走,草庐中的书斋猝不及防落入眼帘。

濮阳蓦然一怔,脑海中突然想透了什么,胸口一片亮堂。

卫秀其实,早生出入她门墙的心思了,可恨她如此糊涂,竟到此时才想明白。

那些书,是她有意让她看得,这不过是一种隐晦的自荐,通过书上的笔迹,让她知晓她的才华,恐怕还存有试探她如何反应的意思。故而,卫秀从头到尾都不曾奇怪为何公主会对她紧追不舍。

濮阳不禁灿然一笑,那些书中固然看得出她满腹经纶、计策百出,可她更是亲眼见过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的。

也是她太过先入为主,一开始便认定了卫秀的才干,竟忘了这一点。

想透之后,濮阳信心大增。转头就见卫秀在不远处正看着她。

卫秀是去地窖取酒了,回来便看到濮阳那如久阴初晴一般毫无阴霾的笑意,濮阳面容生得极为貌美,冶艳而不妖,称得上光润玉颜,秀色空绝。她这一笑,便如拨云见月,明丽耀眼。

卫秀不知怎么就停下了,远远地看着。直到濮阳望过来,她方定定神,令推轮椅的童子继续前行。

濮阳见她过来,很高兴,嘴巴甚是甜:“伤好倒不能在先生这里久留了。待雨停,我便要回宫了。”

这雨势,看来很快就会歇,可惜回去已有些匆忙,兴许赶不上城门关闭,幸而,她来时备了马,到时可急骋回京。

“骤雨初歇,地面难保泥泞,殿下留神为上。”

濮阳一笑:“谢过先生提醒啦。”又看到她手中一小坛酒,“这可是赠与我的?”见卫秀称是,她遗憾叹息道,“可惜不能与先生畅饮,真是一大憾事。”

一同饮酒,多半为知己。公主总是有意无意地让自己显得与她亲密。卫秀笑了笑,未言。

雨还没停的意思,还有会儿话能说。濮阳朝周围内宦抬了抬下颔,几人一并退了下去,卫秀见此,抬了下手,身后的童子,一言不发的退避。

“适才室内所言太过惊人,我不能立即答复,还望先生见谅。”濮阳先表达了歉意,也是把话题重新衔接起来的意思。

“确实是我放肆了,还要谢过殿下不罪之恩。”卫秀淡然答道。

两个心知肚明的人对着彼此打起心知肚明的哑谜来。

濮阳继续道:“只是有一点却是紧要,先生以为接下去,我当如何行事?”

她说完,不等卫秀开口,行了一个郑重的大礼:“望先生教我,万勿推辞!”

她身姿压得极低,诚心可见一斑。卫秀不说话,她就不直身,也不再出声,就这样等着。

而事实,卫秀是不可能拒绝的,方才室中那一番话,堪称通透,她刺到了濮阳的野心,濮阳也看到了她的大胆。

屋檐外雨势更急,噼噼啪啪地打下来,自屋前地砖溅起的水珠,落在地板上,打湿了地板,便如一块块阴影在侵入。

卫秀看着濮阳,殿下如此诚心,如此恭敬,但她心中却是透亮,若是她再度拒绝,恐怕,活不过今夜,连带这草庐,都会随一把火,化作灰烬。

雨又下了一阵,一歇,濮阳便立即踏上返程之路,临行前,她笑与卫秀道:“待我京中事一定,便亲来接先生。”

她笑意明丽畅快,眉宇之间,隐藏着得偿所愿的欢快。

卫秀送她到草庐外,道:“殿下一路好走。”

濮阳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