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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219)+番外

老夫人察觉她不愿多谈,可此事总不能一直搁置,她只得转个话头,委婉劝道:“也不止为子嗣,陛下身旁无人侍奉,总归是不妥。”

濮阳淡淡笑道:“高帝丧期未满,朕岂敢思男女之事。”

这话不过糊弄,老夫人哪里听不出来?天子居丧,以日易月,丧期早已满了。陛下不过是不愿而已。

一旦做了天子,许多事便不是一己之事了。大臣们总喜欢在天子家事上指手画脚一番。老夫人生于世家,所嫁夫婿又位极人臣,生女为后,外孙女又成了皇帝,见识自然是有的。

她思索片刻,试探着柔声道:“陛下可是顾念皇夫?”

濮阳的心瞬间像被针扎了一下那般,疼得尖锐。两年了,已很少有人在她耳旁提起这个人。她几乎以为,京中已忘了她。她留存的痕迹越来越弱,连卫太师在家中地位稳固之后,也不时时念叨皇夫如何了。

濮阳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道:“外祖母来一趟不易,不如用过午膳再走?”

皇帝摆明了不愿多谈,老夫人无法,只得暂且打住。

午后,老夫人一走,宣德殿又静了下来。

濮阳重坐到御案后,看起奏本来。王鲧被召入京,但屯兵还得有人去做。濮阳是想打一仗的。打胜了齐宋,将边境往难移,大魏可永绝后患,而她也需一场旷古烁今的奇功来为她治下的盛世添彩。

如此,便要对朝中能用的将帅之才有个了解。

濮阳看完奏本,已是迟暮,她用过晚膳,又取来武将们的履历,翻看起来。待翻到焦邕那一份,不禁便是一阵可惜。焦邕得仲大将军倾囊相授,满腹兵法,用得出神入化,上了战场,更是勇猛无敌。他从一小兵做到执金吾全靠自身军功累积。

这样一名大才,可惜用不得。

濮阳叹息一回,将履历都合上了,放到一旁。御案上堆叠了两沓本章,左边是今日送上的奏本,关乎国计民生,她已一一批阅过,右边是将官履历,关乎大魏开疆扩土,她自数月前便在细细研读,白日里,也常留意考察。

似乎一切都在正轨上,并无不好之处。她为天子,总算也可觉得欣慰。可这欣慰与她而言,却只是薄薄的一层,浮在她的心头,怎么也入不得她的心里去。

她每日在国事政务间忙碌,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曾经被她当做执念的皇位,如今却显得平平淡淡,她在这座宫城中,在宣德殿里,在御座之上,没有丝毫满足,只觉得心也像这座大殿一般,空空荡荡。

夜已深,殿中的烛台也排遣不尽黑暗。宫人们似都已累了,无声无息地站在角落中。数百个日夜,日日都是如此,濮阳以为自己早该习惯了,可兴许是老夫人骤然提起,让她潜藏心底的思念如春日里的青藤一般,疯狂生长。

她忽然感到一阵使人心慌的孤寂。她放下笔,站起身来,朝外走去,秦坤连忙跟了上去,在她身上披上一件厚软的披风。

濮阳一声不响地往含光殿走去。宫人们在前提灯,在后侍驾,乌压压地跟了一大群,可仍是寂静无声,如这黑夜一般,没有丝毫人气。

含光殿伫立在黑暗之中,没有灯光,没有人影。濮阳在门前停下,她怎么也不敢推开那扇门,卫秀走后,她便不敢再来这里。

天空突然下起雪。濮阳抬头,雪花轻柔地落下,落在她的身上。

她猛然间感到一阵撕裂心扉的痛苦,倘若阿秀还在宫中,这寂寂无声地黑夜,一定不会如此漫长难熬。

卫秀在邙山,濮阳是知道的。

邙山在京郊,与京中并不很远,当日去,当日便可回。濮阳想见她,并不很难。

可是她们要如何相见呢?见了面又说什么?

濮阳觉得,不如怀念的好。她视她为良人,执意昭告天下,皇夫出京养病去了,执意不肯解除她们的夫妻之名。她愿守着这虚妄的名分,愿孤身一人,独守卫秀戏言的“一辈子”。可她不敢再听卫秀冷言冷语地讥嘲讽刺了。

卫秀说的那句“不如相忘”,她满眼冷酷报复地说出“迫于情势,不得不娶你,我至今想来犹觉屈辱。新婚当夜,先帝病发突然,能够不碰你,你不知我多庆幸。”让濮阳每每想来,都觉万分难堪。

她依旧思念她,依旧盼着她能想起她的好,能回来看看她,但濮阳却不敢再主动去见她了,她也怕阿秀恨意未消,惹她厌烦。

然而顾虑再多,一听闻卫秀骤病,便全数打消了。

第110章

卫秀体弱,颇为畏寒, 每到冬日,她总抱着手炉, 偎在炭火旁, 汲取一点暖意。可纵是如此,她仍抵不过无孔不入的严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