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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215)+番外

若是真如她所言,恐怕阿秀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吧。濮阳动了动唇,她眼中渐渐漫上惊惧,渐渐布满躲闪。不敢看卫秀,也不敢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慢地站起身,她的身体僵直,步履也是僵硬,像一张绷紧的弓,只要被人稍一触碰,就会崩断,毁坏。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重逾千钧,但她不曾回头,僵硬地,呆滞地,走了出去。

门关上,室中只剩了卫秀一人。她闭上眼,过了半晌,她才有勇气,无声地唤一句:“七娘……”

自是,无人应她的。

这样也好。

她活在阴暗中,进退不得。而七娘没有必要陪她受折磨。

人生漫长,她有天下,她有万民,若干年后,兴许会有一个足以站到她身边的人,他们之间没有消磨不去的仇恨,没有跨越不过的鸿沟,他也会像她一样唤她七娘,到那时,她就只是七娘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到那时,不论是男是女,她只盼望,她的七娘能够圆满安泰。

如此,就足够了。

这日之后,濮阳便未在含光殿出现,她也不曾另辟殿宇居住,只歇在了宣德殿。卫秀自也不曾主动去寻她。

她们之间全然没了联系,好似这宫中根本没有彼此的存在。

濮阳登基一月,四方使臣终于入京。有朝贺的,也有借朝贺生事的。这都是小事,大魏强盛,国富民安,邻邦再如何,也只不过言语上逞快,就连这,都得意不了多久,被大臣们连消带打地嘲讽了回去。

汉王、滕王连日称病,从不上朝,宫中行宴,也推托不至,躲在府中,乖觉得很。

濮阳每日应付着这些事,不去想卫秀,更不去想她说的话。

可事情既然存在,又岂容她躲避。

使臣们一走,金吾卫便行动了。

经一月有余的布置,卫秀手下那些人几乎全数被捕。事情进展,本没有那么顺利,但濮阳与卫秀相处多年,即便从未有心过问,也难免知道一些内情,凭借这些内情,执金吾拉起一张人网,将事情做得干净利落。

此事甚大,自是瞒不了人,朝中上下都在猜测宫中那对夫妇可是生了什么嫌隙,其中尤以卫太师一家最为惶惑不安,接连入宫求见。

濮阳一概不见。

卫秀得知此事,已是隔日,她留在宫中,不过是等濮阳处置。不想,她连日不露面,却在暗中布置,将她的人都料理干净了。

卫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严焕与阿蓉,还有许多人,跟了她十几年,他们一路护持她,照顾她,忠于她,有如亲人一般。

她本就觉得放弃复仇,对不住严焕几个与她一样因萧懿丧失了亲人的人,此时,自然不可能不管他们。

濮阳在宣德殿等着她,她知道她必会来的。她不喜欢她,也不在意她,但她绝不会管那些一心一意忠于她的人。

她们之间,终归是要一个了结的。

卫秀来得极快。

她不必通禀便被门外的内侍引了进来。

濮阳一见她,便挥了下手,屏退满殿宫人。

宣德殿已有了濮阳的味道,她喜好的摆设,她惯用的纸笔,皆在殿中铺陈开来。

卫秀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同。她静默朝前,在御案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身行礼。

濮阳站起身,走到卫秀身前,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

卫秀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唯有眉宇间多了些许沉郁,神色也不是太好,她身子弱,这几日又趋寒,濮阳很不放心她,只是她早已没有了去关心她的权力。她也只能,从宫人口中打听卫秀每日起居。

她抬手欲试探卫秀手上的温度,卫秀淡淡地躲了开去。

濮阳低头一笑,也不再勉强。她走到窗边,将窗关上了,想来想去,她终还是不放心,多嘴说了一句:“日渐寒冷,你别忘了添衣。”

“多谢陛下关怀。”卫秀回道。

如此泾渭分明,如此疏离冷淡。

濮阳知道,她说再多,在阿秀眼中都是多余,她所为,不过作践自己罢了。不过她在阿秀面前早已没有尊严可言,倒不怕再显得低贱一点。

濮阳亲去倒了盏热茶来,端给卫秀。

卫秀看着她,接过了。茶水的热度透过白瓷盏,传到她的手上,确实温暖多了。

见她接过她奉上的茶盏,濮阳微微露出一个笑意,很是开心的样子,仿佛卫秀毫不起眼的一点表示,就能让她从地狱到仙境。

“阿秀,”濮阳仍旧如此唤她,未起丝毫隔阂,她坐得有些远,像是怕走近了,会让卫秀生厌。濮阳神情温缓,平静地开口:“我知你为何事而来。”

卫秀看着她这样子,心疼难言。要如何情深才能包容她一次次伤害,才能掩饰自己心上的千疮百孔,依旧用温柔的面孔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