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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旧(168)+番外

濮阳早知皇帝的心思,他自己是开国之君,能治国能打仗,功业累累,自然是看不上一个平庸的儿子的,更何况目下形势,看着太平,其实危机暗藏,不知何时,便会有战事,一个不能决断,抑或能决断却不会正确决断的君王,无异于将大魏置于累卵之上。

濮阳暗暗望向皇帝,便见他的神色,并不如他所说之语那般轻松。他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略加静默后,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听闻德文近日,常去你府中?”

先说草创守业,隐隐指向立储之事,又乍然指出萧德文与她从往过密,濮阳颇有些措手不及,幸而她镇定惯了,心中再是紧张,面上也都是镇定的,稍加思索,便从容笑道:“阿爹也听说了?德文这小东西,不知怎的,非要拜驸马为师,驸马连门都不爱出,更别说教他了。这几回更是一见他来,便要走避。”

皇帝不禁好笑:“这般推辞,也难为德文还能厚着脸皮找上门去。”他正观察萧德文,自然知道濮阳说的是真的,每回都是萧德文携礼上门,每回都坐不久,半个时辰都不到,便又原模原样地搬出来。

濮阳也是笑意满满,又作势推脱:“阿爹也说说德文,满京贤人,总有堪为郡王傅的,阿秀懒散,便不要总盯着她了。”

皇帝却没答应,闭起眼来,悠然道:“那不成,往日他是高士,放着满身才华不用,非要躲避不出,朝廷也不好劳动他。眼下不同了,他是驸马,都是亲戚,便是没有师徒之名,教一侄儿又算得了什么?你劝劝他,教导教导德文。”又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濮阳:“这与你也有好处。”

濮阳像是没有听懂皇帝暗示,轻松道:“那儿回去便说一说她。”

皇帝便满意了。

一旁侍立的窦回见二人谈完了话,方上前道:“陛下,时候不早,该传膳了。”

濮阳一看窗外日头,果真已是正午,明晃晃的暖阳高悬空中,照得人越发困倦。不知阿秀可用过午膳,这样的好天,若能与她在窗下的小榻上懒洋洋地困上一觉,该是何等美事。

濮阳惦记着家里,皇帝也有大臣要召见,用过午膳,她便辞了出来。

回到府中,天已阴了,濮阳略觉可惜,召了家令来,先问驸马在何处,又问今日何人上门过了,又有何人送了名刺来。

家令一一答了,又奉上一叠名刺,道:“值得一见的便是这几家了。”

每日奉上名刺来求见公主的士人、外官不知凡几,每日邀公主过府行宴的人家更是数不胜数,公主也只择几人见见,去几处坐坐,余下的,若是地位高,便回以一贴,若是官职低,也没什么令名的,只做忽视便可。

濮阳接过那叠名刺,便往后院去。

卫秀正俯首案前,写着什么。濮阳阻止欲行礼的婢子,又挥手示意室中侍候的两名內侍退下,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站在卫秀身后,也不出声。

卫秀正临着一封书信。这是衮州刺史派人送来的问安书信,顺便还提到今年天况少雨,已有些旱了,夏日若再不下雨,恐怕与收成有碍,到时还要请公主在朝中说两句话,不能叫百姓饿着肚子过冬。

这是昨日送到的,濮阳看过,放在案上,内侍还没来得及收拾。

这位刺史写了一手好字,颇具风骨,卫秀看着喜欢,便临摹两笔。

濮阳看清卫秀所书,不由惊道:“哎呀!”

卫秀被她吓了一跳,手一颤,笔下便污了,顿时没好气道:“叫什么?没见过人写字?”眼中却是带着笑意的。

濮阳被她排揎了两句,也不生气,拿起卫秀所写,又拿起那封书信,对比着看:“见过人写字,却没见过仿得如此相似的。”一笔一画,如出一辙,连字中风骨,也颇得了七八分精髓。

“随手写两笔罢了。”卫秀转动轮椅,挪开一些,让濮阳坐到她边上。

濮阳惊奇过,也不深究,将书信放下了,坐到卫秀的边上。卫秀抬手拭去濮阳额上些许汗珠:“走得这样急。午膳在宫中用的?”

“嗯,阿爹召我去说些事。”

卫秀也不急问是什么事,而是看着濮阳不说话,忽尔一笑。

濮阳让她看得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卫秀也有羞涩,却还是老实道:“半日不见,总觉得有些想念。”

燕尔新婚,如胶似漆,分隔开半日,都有如三秋。濮阳也想她,靠到卫秀的肩上,遗憾地叹道:“若是能一时一刻也不分离便好了。”

可她们,都有许多事要做。二人都知道要想长久,只能先解决安身立命的大事。

濮阳依靠着她肩头,感受着她并不宽厚却足够可靠的肩头,卫秀顺手便拿起那叠名刺,看了一遍,便分做了两堆,左边是要接见或赴宴的,右边只需推辞了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