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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主”姑娘(147)

阿植咬咬唇,问狱卒能不能借一匹马。狱卒瞥了她一眼:“姑娘这样子,不大好骑马罢。再说了,姑娘会骑么?”

阿植觉得自己又被逼回死胡同了,她瞧了一眼吊儿郎当的狱卒,突然想起来什么事,猛地抢过他手里的册子,问道:“方才有两间分明是空的,他们去哪儿了?”

狱卒有些不耐烦:“刑部问讯。”

阿植迅速翻到那两页,默默记了名字。幸好她不是陈树那个路痴,至少还晓得东南西北怎么走,问了刑部的方向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上天色越发阴沉,换作往日,阿植指不定就感伤了,可今日反倒有些暗自庆幸。天色愈差,说明船队不好轻易出发,指不定现在还困在庆州码头那块儿呢。她越走越急,小腿隐隐作痛,却仍在忍受范围之内。

隐约看到刑部大门的时候,今天的第一滴雨总算落了下来。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大雨,雨点大得打在身上都觉得疼,右臂烧伤处淋到这雨水,整个感官都敏锐了起来,阿植闭眼咬了咬唇。

她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一抹鲜红的血印在手指上,分外刺目。原来先前匕首划出的伤口竟这样长……阿植随手在身上擦了擦血迹,往刑部大门前走。偌大的一只鸣冤鼓立在门前,阿植闭了闭眼,反正都已经不计后果了,再冒失一次也无妨。雨水往她眼睛里淌,阿植抬起左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又去拿旁边挂着的那只笨重鼓杵。

她狠狠敲了下去,左手都被震得发麻。她连续敲了几次,忽然有一只手稳稳地按在了她手上。

阿植冰冷冷的手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她没有转过身,只看着那只手将自己的手握进掌心,动作不急不慢。因些许时间没有打理的指甲有些微长,漂亮干净的半月痕安安静静地窝在甲面上,因长期握笔而生出来的茧子落在无名指的第一道指节处。

看到这再熟悉不过的一双手,阿植喉咙里忽然泛出一丝苦意。

有些发涩,憋闷着,拼命往下压,眼眶却胀得发酸。

他握得太紧,阿植能感到那真真切切的疼。她将手拿出来,转过身,慢慢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承睫说的对,只要有心,她终会找到他的。就像往日那么多次他来找自己一样。不论是厚着脸皮的戏谑,还是万分焦急的真切,那一切过往,阿植这生都不想忘记。

现世给了她这样的人生走向,遇见这些人,碰上这些事,都是她必经的一段路途。这其中得失喜忧,都是她作为曹阿植所历经的一切。

梅聿之身上仍穿着囚衣,头发有些许凌乱,加之被雨淋过,显得十分狼狈。阿植看了看他,脸上忽然浮起些许淡笑来。

今生有幸看到梅少爷的落魄模样,委实太难得了。

周遭没有人,梅聿之是独自走出来的,身上既无镣铐,也无其他束缚。阿植对这突如其来的自由竟有些许的不适应。她晓得承睫定是做了些什么,她才能如此轻易地再次找回他。正想着此番模样要怎样进宫时,梅聿之忽然同她慢慢道:“有人方才让我带话给你,管仪生前说想走得安静些,因此也会遂他的愿,不办丧事,葬在南州边的小海港里。”

阿植抹了抹眼睛,鼻子更酸了。想来那时管仪同承睫说了那么许多,也将遗愿交代清楚了。他走得这样静悄悄的,且维持了自己的体面,不带悲伤走,兴许下一辈子会过得舒坦一些。勉力维持这被病痛折腾的一生,其中艰辛,想必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这般离开,以后再也不用觉得痛了。

梅聿之俯身又抱了抱她,阿植吸了口冷气:“我右臂伤得厉害,恐怕要过好一阵子才能痊愈。”她停了停:“你的敕命还在宫里,我得去拿回来。”

“不必了。”梅聿之拉住她,示意她自己已无所谓那一纸调令。

雨声直往耳朵里闯,阿植觉得满世界都是雨,天空低得像是要塌下来,她心里却是开心的。

兜兜转转,虽然好似什么都没有得到,却晓得什么于己重要,什么于己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梅聿之看她素白衣服上的血迹,不忍心她再淋雨,便伸过手护着她。然四下除了刑部大堂,却无处避雨。

刑部和天牢都已偏离庆州中心,几乎没有民居。官道上有行人穿着蓑衣打伞匆匆而过,天色渐渐亮起来,道路两旁的野草也青葱起来。

去往南州的船队,此刻应当也筹备着出发了罢?

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阿植转过头,却看到久未谋面的青珠管家。青珠翻身下马,牵了马匹朝他们走过来。

“曹大人目前处境尴尬,当时未能出面相救,还请两位见谅。”青珠摘下斗笠,递了一只锦盒给阿植,“这是有位故人托给曹小姐的东西,说小姐若是记得,便拿着里头备好的盘缠,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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