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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共我饮长风(28)

作者: 藤藤小猫 阅读记录

“自然是放出新的,更劲爆的谣言加以转移,民众百姓只要有好日子过,对于谁做皇帝的兴趣其实并不大,反而是朝中大臣们的风流韵事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说着说着,姚凌云的脸上也不由得腾起了那么点小期待。

然话甫落下,燕辰的眉心便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姚凌云立马伸出手指按上了燕辰的眉心,嚷嚷道:“诶诶诶,你不许皱眉,我这不随便一说嘛,我知道的,大臣们所代表的是大襄的门面,群臣在民间若是风评不佳,那势必会影响民众对朝廷的印象,如此作为可谓挖东墙补西墙,很是不妥。”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的燕辰眨了眨,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可你皱眉了。”

姚凌云出口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点委屈,燕辰听在耳中,心头随之一软,一瞬间也犯了茫然,干脆顺势接道:“好好好,你总是有理的。”

“那当然。”

屋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了,近几日总是雪落不止,断断续续。

庭院里偶有北风呼啸而过,其势之大即便身处室内亦能闻之。

室内,墙角的花瓶上,清晨截来的几株梅花,未见凋零,反而开得正艳,梅香随着屋外透进的缕缕寒风,迎面扑鼻而来。

天寒地冻。

但房间底下围有地龙,故而人在其间,也不觉寒冷。

听着风声,燕辰的脸色再次转变,近日来,他的脸色一度很不好看,尤其是私下无人之际,原本甚为清润文雅的一个人,这会看着反倒和外面的天候一样,似是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姚凌云见状,收起了方才言笑晏晏的样子,转而变得郑重而又温柔,道:“阿辰,你还记得当日我们在相府下的那局残棋吗?”

燕辰很想对他笑一下,可对着姚凌云,他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也是,姚寻面前的燕辰,根本无需藏着掖着,所有的情绪大可尽情的放大表现出来。

因此燕辰也没有隐藏,自嘲一笑,被情绪侵染过后的声线更是又哑又涩:“如何能忘,当日你说的很对,三方争势,又岂容一人将所有的优势全数占尽,这不,就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这场寒冬大水就好比你那手轻易落下的白子,先机尽失。”

姚凌云看着燕辰,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参杂着很多的情绪。

“日前父皇已让傅公公知会我,来年元宵他要在宫中设宴,宴请朝中所有大臣,可洪水爆发后,父皇又派人通知取消了,考验仍要继续。”

姚凌云面上毫无波动,平淡如水。

“怎么?你失意了,没信心了?”

燕辰侧目看人一眼,开口说道:“当然不是,不过略有感慨罢了。”

姚凌云点点头表示理解。

而后,他仿佛自投罗网般地向燕辰靠过去,燕辰立即用力搂住他,脑袋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肩膀。

过了好半晌,姚凌云才再次出声说道:“现在你感慨完毕了吗?”

一个问题,短短几个,还是问句,却兀然地熨贴到了燕辰的心口上,令他恍然了一个短短的瞬间。

随后燕辰点头,却没放开他,依旧搂着。

姚凌云笑了起来,推开对方起身,顺便将他一同拉起,再把人推至左侧的桌边坐下,拿过一旁的棋子,抬手不紧不慢的一颗一颗摆下。

燕辰垂目一看,便认出了这是早前他们没有下完的那盘棋,略感不解地抬目看向姚凌云,而后再垂下头,此时再观,黑子的情势固然好,但白子的布局隐约可见分兵之意。

姚凌云微一笑,捏起一颗白子落下。

随着姚凌云手中的白字落下,眼前局势顿时大改,小小的一枚棋子,竟如妙手回春一般,无声无息地连起了困居两侧苦苦相望而不得相连的白子,本大势已去的白子,生机重现。

燕辰为之赞叹道:“这一着甚妙。”

姚凌云:“二殿下前往南方,于国有利于民有益,与你而言,也未免就不是机遇。”

燕辰拿起黑棋,落下一子。他隐隐明白对方此言是为何意,可他还是出言问道:“此话何解?”

姚凌云手执白子,轻轻敲击着棋盘,分析道:“江南本就是二皇子的主场,由他出马足可安抚人心,尽快抚慰灾害之后所带来的二次伤害,此为其一。其二,二皇子不在东都,或多或少都能下降他对朝中官员的影响。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那是对于一个朝代而已,皇权之争,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民意,而是朝臣的意见,最终我等还是得以皇帝陛下的意志为主。”

燕辰敛目沉思,许久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壮士暮年

掌灯时分,用过晚膳的秦项君在府中大堂枯坐,良久,他突然起身,唤人更衣备轿。

软轿出府。

稳坐轿中的秦项君,思绪却回到了上午早朝过后,在四殿下府中授课的情境。

这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一天。

因早朝之故,授课时,心不在焉的秦项君,与同样神游天外的四皇子燕煦,在四目相接时,尴尬一笑,而后二人索性收起了讲课的书册,静坐闲谈。

天南地北,诗书礼乐,无一不谈。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话题转到了今日早朝,自然也谈起了关于治水的一些事宜。

那是在秦项君心中深藏许久的抱负,亦是他入朝为官的执念所在。

对此事极感兴趣的燕煦,问了秦项君许多关于治水的问题,而随着二人探讨的深入,对方所出口的字字句句都仿佛是往秦项君的心坎儿上戳一样。

“黄河一带,每年春夏,或大或小都要面临至少一次以上的洪水肆意问题,修水利,建大坝,每朝每代,并非没有就此下过苦工,可至今依旧没能解决这个隐患,何故?”

“原来是重点错了……老师此言发人深省。”

“老师您既有此想法,亦有此觉悟,何不放手去试上一试?”

“原来如此,哎,可惜了,岁月不饶人啊。”

一声长叹过后,是长久的静默。

过了好半晌,大襄最小的皇子,在那一刻,突然站了起来,迎着高高升起的日光,褪去了他谦和柔顺的外表,露出了他雄心勃勃,又壮志凌云的一面。

“那是您这一生的追求,您真的甘心就这样放弃吗,大人?”

燕煦垂目定定地盯着秦项君,上扬的嘴角,眉眼微微弯起的弧度,如明珠生晕,顾盼之间又隐隐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带着那惯常柔和眉宇间,傲色顿起。

“大人,这是一个以地位为尊的时代,唯有攀上巅峰者,方有话语的资格,下位之人,无论你的能力再如何出众,也唯有听从。没有机会,那所谓抱负也只是空谈。”

“本皇子也有心中所求,也有想改变的现状。”

“你,可愿意来帮我?”

轿子落地,秦项君的身形随之一晃,思绪也跟着被打断了。

整理好心情的秦项君,步出轿子,命随侍上前叩门递帖,而后被引进厅内等候。

不多时,一身便服的右相姚孟轩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秦项君起身行礼:“右相。”

“项大人。”姚孟轩作揖回礼,而后手臂一抬,引人回坐,“老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冒昧打扰,还请相爷海涵。”秦项君顺势落座,含笑回应,然紧皱的眉峰却丝毫不见松弛。

简短地寒暄过后,秦项君直接开门见山道:“想必右相心下也很清楚,老夫此番前来正是为湖广水患一事。”

秦项君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来拜访,姚孟轩内心自是清楚对方意欲何为。

听着秦大人这单刀直入的问询,姚孟轩点头,说道:“不错,但大人所求,本相无能为力。”

“姚大人,老夫虽然年迈,但近年来一直勤于锻炼,体魄并不算差,再者湖广水患事关重大,冬日天气寒冷,向来河水枯竭,少降雨,而如今却突发水患,这与常理不合,不亲自去看上一看,老夫实在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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