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宓(19)
而这样的谎言在辰纪中学早已见怪不怪了,每个人都是一脸麻木的表情。仿佛圆规一般刻苦又古板的顶着冬日的寒风在教室里缩着袖子刷题。
而在周三那天早上,安妮姐将假期拍摄的公益照发给了余卿。
后面附带了一句话“愿你能一直心存善意,清澈明朗。”
余卿看着手机眼神有些涣散,善意,不,不是的。没有人会怀揣着真正纯朴的善意,个人的利益凌驾于任何事情之上。
余卿想到了她很小的时候,那个生过她的女人,曾经说过这么一个故事:如果有一天,我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出500万让人把它舔干净,有人舔吗?没有人!
5000万呢,没有人!
5个亿呢,那就会有很多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所以余卿就是这么现实而又无趣的人。
为人凉薄冷血,可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全身心投入,尽力去做,就好像,好像是在体验,那种最后一次的哀凉感,又如同一个过客一样,从不沉迷其中。
千变万化的表皮包裹的是一个,如电子仪器一般冰冷精密的灵魂。
注定孤独的灵魂。
等余卿收拾好去上课的时候,段菲菲的眼神一直十分火热而又,敬佩地看着余卿。
这种视线比以往更加复杂和长久。
余卿心下了然,但还是问了句:“怎么了?”
段菲菲嗫嚅着,有些激动又有些哀伤地说:“我佩服你的同时又很感谢你,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你的照片出来了,我刚刚在路上看见了,好多人都聚在那,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没想到是你拍的公益照...”
段菲菲的脑海中一直是那两张余卿的照片,没办法,忘不了,真忘不了,那双眼睛,太揪心和震撼了。
没有p图,没有化妆,没有造型,甚至于悲惨的伤痕妆都没有,就是干净的一张脸,黑白的那双眼,在看着你。
清澈的瞳仁和眼白,黑白分明,有着破碎的光,却没有泪光,没有表情,那是一种哀恸的,痛苦的,挣扎的,失望的,和一种悲悯的光。
对这个年代的悲悯,沧桑如同老妪,脸庞却青春如同稚子。
矛盾又完美的结合体。
却无端的让人心疼。
另一张,只附了一张侧脸,双手合十,仰望天空,似乎在飘渺的期待着什么,走头无路的茫然举措,一截断眉生生将这个美好的愿望拉入深渊的现实,仿佛是无情的嘲笑,看的人心尖儿疼。
每天都有无数少女在受到侵害,可很少有人去关心和保护她们。
人生就是这样狗蛋。
余卿看着窗外,表情淡漠地说:“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做一些应该做的事吧,其他人的看法我不在乎。”
当决定接着个活的时候,余卿已经想到了会引起怎样的反响,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当新的海报代替那两张照片,这件事将会被人们所遗忘。
而此时站牌边,秦子枫的惊讶声响起:“我艹,这也太他妈震撼了吧。”
段陌问了句:“什么东西?”
秦子枫招了招手说,“你们过来看这个,余卿拍的公益照。”
君宓的脚动了动,跟着走了过去,微风将他的衣领吹得微微晃动,露出一排精致的锁骨。
细碎的刘海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此时也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薄而殷红的唇瓣抿起,有些用力。
三人都很沉默,细细的将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君宓看了下手机,低哑的声音响起:“走吧,快上课了。”
秦子枫恍如梦醒般点点头。
三人齐刷刷的大长腿步伐有些迟缓和沉重。
等下了课,余卿背了几本复习资料,打算回家再看看,毕竟明天就要考试了。
走到校门口,却看见了一个熟人。
余卿惊讶的眸子睁得老大,莹莹的闪着光问:“你怎么来了?”
☆、chapter 18
校门口,一个男生低垂着头,仿佛在躲避北方寒冷的风雪,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睛上,留下一片鸦青色剪影,干净的白色衬衫,厚厚的长款羽绒服,温柔的不可思议。
听见少女的声音,欣喜的抬头,那片温润在眼里晕开,那是程涵对余卿的宠溺。
程涵抬起头,挺拔的身影如松柏般,迎了上去。嘴里说着:“怎么,没事就不能来了。”
“没有啊,只是觉得有些惊讶,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想来就来了,而且我肯定能找到你的。”程涵跟余卿并排走着。
伸手将余卿的书包解下来,余卿有些羞赧,拉了下,低声急促道:“我...我背吧,不重的。”
程涵低低笑了句,声音压在喉咙里,磁性地好听:“好了好了,别动,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手一甩,背上了余卿的黑色布包。
余卿歪歪头,马尾一甩,些许发丝扫过程涵的指尖,仿佛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和微痒的触感。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
“我钱多没地方花行不。”程涵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
余卿轻声笑了,风有点冷,围紧了脖子里的围巾,鼻尖冻得红红的。
程涵余光注意到了,护着余卿说:“好了好了 ,先去吃饭,天这么冷,吃点热乎的。”
地址离得不远,就学校隔壁的一条街,是一家老字号的木桶鱼。
装潢复古,香气浓郁,行走间带动起一丝韵味。
程涵和余卿走到了里面的位置,空调很是温暖,驱走了身上的寒气。
余卿搓了搓手心,将围巾解了下来,程涵到了一杯白开水,递了过去。
透明的杯子翻涌着热气,握起来刚刚好,掌心里升起一股妥帖的意味。
服务员送上了菜单,安静地在一边等候,程涵点了一份余卿最喜欢的鲢鱼,又点了些其他的,然后拿着菜单向余卿示意“你要不要再看看还要点点别的吗?”
余卿胶着手指,内心感慨却有些无措。可脸上却依旧缓和的说:“不用了,都是我喜欢吃的。”
是的,无措,在余卿迷惑性的外表下,很多人都以为她男生缘极好,游走于各种人之间,看起来外表光鲜。但其实,曾经的余卿及其恐惧人群,害怕与人交流,喜欢躲在衣柜里。孤僻而又怪异的性格。
直到遇见了君奶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她要变得强大,更加强大,凌驾于任何之上的强大。
强迫自己去面对,去学习一堆很难很复杂的东西。学会讨好,学会打太极,学会交流,可没有办法,你受伤的时候,一个人可以默默的舔抵伤口,可只要有人关心,你会觉得非常奇妙而且无比温暖。
可对余卿来说,潮水般的暖心之后是不安,本来她就是一个急缺安全感的人,面对真心的善意会觉得辜负,会害怕丢失,会觉得承担不起。
而程涵就是这样的对象。
初次见面是在初二的时候,余卿被几个女生困在了器材室,本来那个时候的余卿,已经是凶名在外,没办法,因为女生莫名其妙的嫉妒心,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刁难。为了保护自己,有时候一味妥协是不行的,所以那个时候,余卿经常跟人打架。
大大小小的伤口也算是练出了一身的本事,后来容貌越见醴丽,就去学了散打。
可总是有那么不长眼的几个人想要挑衅,不知道那几个女生从哪里拿的钥匙,趁余卿不注意,将余卿反锁进了器材室。
在那个时候,其实余卿心里真没什么感觉,更多的是无趣和幼稚,毕竟这种手段很小的时候就对她构不成威胁。
现在,就更是如此。
所以当余卿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焦急的拍着门,大声地喊着:“你听得见吗!我去拿钥匙救你出来!”
那种恍惚感,让她分不清究竟谁被关起来了。
而门还被拍的咚咚响,多年沉积的灰尘四处飞散,有些呛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