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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乍泄(2)

白珊珊点头:“OK。”

——

夜幕低垂,路灯和车灯交织成一片光影,仿佛无形就成了白昼与黑夜的分界线,预示着另一个世界的降临。

七月的天即使是晚上温度也没降下多少。白珊珊走出水吧,边抬手扇风边拦了个出租,一开车门,扑面的冷气总算驱走满身黏热,她满足地做了个深呼吸,给司机报上地址。

然后就开始玩手机游戏。

英勇打团,壮烈牺牲,再复活,再牺牲。就这么死死活活了好几回合之后,对面终于推上高地,踩着白珊珊游戏人物的尸体砍下了她们的小水晶。

游戏结束,她有点困了,索性抱着包包窝在后座闭目养神。

虽然吧,白珊珊看起来和“心理师”这个高尚神圣充满神秘气息的职业八竿子打不着边,但她确实是毕业自名校心理学专业的心理师一枚,真金白银,如假包换。

涂岚刚认识她的时候,曾经调侃她,“我见过富二代学艺术的,也见过富二代搞金融的,你是唯一一个想当心理师的。有想法。”

对于好友给自己安的“富二代”头衔,白珊珊不反驳也不否认,采取“随便吧我都行”的态度。

自从白珊珊的生父在她十三岁那年意外去世,母亲余莉带着她离开南城,改嫁进B市白家之后,她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家虽不是什么延续数代的名门望族,但糖酒生意做得不错,在B市也算豪门,跟着余莉来到白家的白珊珊顺理成章也就成了“白家千金”。

那天是十几年前的一个普通午后,十四岁的白珊珊第一次踏入B市白家的大门。

继父白岩山把她领到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面前,指着她对男孩说:“这是珊珊,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

男孩看着这个皮肤雪白眼眸清澈,扎着两个乌黑小辫子的“野鸡妹妹”,眼神带着丝毫不加遮掩的鄙夷,紧接着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音,讥讽十足道,“听说你以前的爸也姓白,那你岂不是连姓都不用改了?”

彼时,十四岁的白珊珊听完继兄的这句话后,点了点头,认真说:“对呀。我以前的奖状证书包括各种游戏的ID都是‘白珊珊‘,不改名不改姓,可真给我省了不少事呢。”

继兄:“……”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将白珊珊飞远的思绪给拽了回来。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揉眼睛,一看,出租车已经靠边停下,路边竖着一块路牌,写着:贝勒坊。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一片街区,白天安静如死城,一到晚上就整个儿活了过来,像一个红灯为妆绿酒作裳的妖怪,张牙舞爪地舒展身姿,负责为上流社会的人们提供各类纸醉金迷的天价消遣。

白珊珊给钱下车,根据对方指定的地址来到了一间高档会所前,拨通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这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身姿笔挺,肤白俊秀,浑身从头发丝儿到脚指头都写着四个大字:老子,精英!

帅哥很养眼,白珊珊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小哥哥几眼,觉得同样的装束相似的职务,白天那位方经理跟这位精英小哥一比,简直就是理发店的托尼。

“白小姐。”精英小哥哥开口,分毫不差的淡笑。

“你好。”白珊珊笑得也很专业,“我是KC心理咨询中心的心理师白珊珊,很高兴见到你。”

“我姓江,你叫我江助理就好。先生今天下午才从波士顿回国,一下飞机就到这里谈事情,刚结束。白小姐来得正是时候,请跟我来。”江助理说完便转身进了大门。

会所雅致,装潢颇有几分民国时期的风貌,整体风格和这座现代化都市格格不入。一层二层大厅里只有少数客人,一身名牌,谈吐优雅。三层不对外迎客,高级VIP私人独享,全是雅间。

白珊珊跟在江助理身后往前走,一路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不多时,两人穿过走廊,停在了三层最里侧的一个雅间门口。

江助理抬手敲了敲门,“哐哐”,随后恭恭敬敬地道:“先生,心理师来了。”

白珊珊抬起眼皮,只见包间门紧闭……这是不是也太紧闭了?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里面的人会不会把自己给憋死啊……她远目,深沉充满同情而咸吃萝卜淡操心地想着。

就在这时,包间门里传出了一个有些模糊的声音,清冷低沉,带着一丝不易教人察觉的疲惫和沙哑:“嗯。”

白珊珊被这单音节弄得一怔。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似曾相识。

错觉吧。她甩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冰可乐喝多了不太清醒。

然后江助理就伸手很好心地替白珊珊开了门,并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说:“白小姐,请进。”

“……”坦白说,白珊珊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人的眼神里看出了“壮士你放心走吧”的迷之悲壮感。

她无语地望了望天花板,推开门进去了。

啪嗒一声,包间门在身后关上。和走廊里的明亮形成了鲜明反差,包间里光线昏暗,没有开大灯,只有雕花墙面的壁灯投落下几丝光。

兽耳香炉里燃着龙涎香,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烟草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珊珊觉得屋子里的气压好像都比外面低许多。她被这浓浓的“鬼屋style”给震了震,默,随之挪着走动几步,伸出双手,在一面墙上东摸摸,西摸摸,踮起脚来摸摸,试图寻找大灯开关。

就在她踮起脚跳来跳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打破死寂。

“噌”一声。轻而脆,像金属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白珊珊被吓得差点儿没坐地上去,条件反射转过头,这才看见数米远外有一张真皮沙发。位于门后,是视线的死角,刚进来的时候一眼没注意到。

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男人的身形轮廓很高大,也很挺拔,一片暗色的光影中,她能看见他纯黑色的西装笔挺而精细,不染纤尘,两条惹眼的大长腿随意地交叠着,坐姿慵懒,干净优雅,活脱脱从欧洲中世纪壁画上走下来的贵族。

白珊珊愣了下,视线下移,对方搭在膝盖上的右手映入视野。五指修长,骨节分明,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冷白的肤色,暗红的火星,形成一种强烈到令她心脏漏掉一拍的色彩差。

男人似乎正闭目养神,五官面貌全都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短短几秒,白珊珊已经知道他是谁。

对面不作声,她也不说话。

雅间内就这么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在成年人的世界虚与委蛇,“故人相见”四字也足以轻描淡写带过。数秒钟后,白珊珊定神,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干笑了下,平稳道:“您好,先生,我是您预约的心理师白珊珊。未请教尊姓大名?”

沙发上的人安静几秒钟,开口时语气冷漠迫人,拒人千里,多年竟不改分毫:“商迟。”

第2章 经年当年

男人的嗓音辨识度很高,低沉沉冷清清,教人听不出喜怒,也无从分辨任何情绪。

熟悉的冷调子,熟悉的好听声线,和白珊珊记忆中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生活嘛,果然是处处都充满了惊吓和猿粪。

只须臾光景,无数画面与念头走马灯一般在白珊珊脑海里闪现过去。她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往下接话,足足过了五秒种,脑子里那些纷乱的思绪才终于捋顺,化成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动态加粗字体:流年不利。

看着不远处那个面容不清的身影,白珊珊抿唇,陷入了沉思,开始严肃反省自己出门之前为什么不翻黄历。

“故人相逢”这种狗血戏码……

谁来告诉她该怎么演?

就在白珊珊欲哭无泪,尴尬到想挥挥衣袖留下一句“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其实我是打酱油走错了房间,打扰了打扰了”就原路返回的前一秒,对面又冷淡漠然地抛过来一句话,“你左边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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