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浮生镜(21)+番外

作者: 傀骨 阅读记录

吴楠点点头:“好,李叔,我一定回来陪您喝酒。”便起身往衙门去了,他的影子消失在巷口,我看见老李头在吴楠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背厉害地弓着,他把那酒坛子抱在怀里,坐着,一动不动了。

吴楠到了衙门,时候已经不早,快到平日里巡街的时辰了,他推开衙门的门,左右环视了一圈,忽的背后响起脚步声,哒哒哒由远及近的,他转过身去,瞧见县丞。

县丞道:“吴捕头,陈大人提见你去公府客房,据说有话要问。”

吴楠点点头,道:“待我将今日日常事宜安排好,便就去。”

县丞道:“捕头,你可得快些,不可让大人久等的?”

吴楠答应,这档口,那十几人捕快恰来了,涌在门口,一个个进来,吴楠指了几多捕快去巡街,县丞插嘴道:“我先前忘了,还得叫上几个捕快同去的。”吴楠便挑了几个捕快一同去寻陈明。

驿馆生了命案,自然是不能住人的,于是陈明便在公府里寻了个房间住了,县丞曾经连连相劝,因陈明挑选的屋子是以前扫洒下人的屋子,如今已经许久没人住过,积了许多灰尘。陈明表示无所畏惧,胜在安静。

于是一干人等便到那安静地方去了,那是在公府的一个角落里,才不安静的,背后是条大街,叫卖声隔着墙就传了进来,陈明表示没问题,好房子他住不惯的。

我约莫知道这才是实话的一部分,陈明从未住过什么舒适地方,风餐露宿才是他的生活常态。

人们进他屋里,看他坐在床上,旁边放着一张小几,几上一壶茶水,两个暗色的茶杯,他端起一个,正品着茶,看见众人进来,便直起身子,请茶道:“烦诸位清早来此,不甚劳顿,在下实在心有歉疚,不若来杯茶水解乏?”

众人自然推辞不受,陈明笑了笑,眼睛在屋子里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又次把茶凑在唇边,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抱怨:“啧,不识货的人,真可怜了我这祁红好茶。”

那茶杯上,袅袅冒出轻烟来,浓郁的茶香从杯里,壶里涌出来,涌得满房间都是这味道,闻来本令人神情清爽,但天晓得陈明放了几多茶叶,这茶香浓得呛了鼻子,似成了形体,塞进人鼻腔里,叫人不住打喷嚏,一边的案上还搁着个香炉,又是不知什么香料的香气从里头熏出来。

然而那其间似乎暗含了什么,让人隐隐不畅。

吴楠便上前行礼,问道:“大人,清早叫草民来,所为何事?”

陈明放下茶,直起身子坐着:“忙着茶,险些忘了这事,这案子错综复杂,疑点甚多,吴捕头,我叫你来,是想请你回答几个问题,若不然,只怕这案子……”他曲起二指轻敲自己的额头,扬起笑来,“恐怕我也无从下手啊。”

吴楠抬头看看陈明,看了一会儿,紧皱的眉头才松快了些,他低了头,抱拳道:“大人请问,属下必然知无不言。”

“哈哈哈。”陈明大笑起来,他拍拍吴楠的肩膀,站起身来,道:“那么我先多谢吴捕头了。”

“吴捕头。”陈明道,“我且问你,我曾听说你在巡抚大人被杀的房间里发见了两只金蟾蜍,此话可当真?”

吴楠低着头,答道:“是。”

陈明又问:“那么,捕头是在哪里找到的呢?”

吴楠回道:“是在房中床铺上的瓷枕里找到的,大人。”

“哦?”陈明笑了笑,“捕头,你可休要唬我,这瓷枕里怎么藏的了东西的?”

吴楠道:“大人有所不知,那瓷枕的一侧边缘上有条裂隙,是可开合的,打开来,便看得见这两只金蟾蜍了。”

“啊呀。”陈明笑道,“捕头当真是个细心的妙人呵,藏得这样隐蔽,寻常人可找不出,吴捕头是怎样知道要去那床铺上,瓷枕里找的呢?”

“!……”吴楠听了这话,哽了一下,顿了好一会,他抬起了头,坦然向陈明看去,一字字道:“草民不知。”

陈明笑起来,说:“好一个不知。吴捕头,这话你倒真答得出。”

吴楠不应他,只是低着头。

陈明便又道:“我再问你,你可知道那金蟾蜍是作何所用?”

吴楠这倒顿了好一会儿,他张了张嘴,开口又强行止住了,最终抿了抿唇,才张开嘴,道:“草民……”

陈明忽的坐了下来,他端起几上的茶,饮了一口,道:“吴捕头……这次你可万不可答说不知了,你可应过我:知无不言。可还记得?”

吴楠眉头紧皱起来,冷汗从他的脑后脖颈出流了出来,我在背后看见,那冷汗一层一层,浸湿了他半个背,半晌,他才开口答道:“草民记得,草民大概知道:是……是刘大人要赠与巡抚大人的。”

陈明闻了闻茶香,蒸腾的茶气里,他那张嘴弯起一个弧度,他俯视着低头的吴楠,开口问:“吴捕头,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吴楠愈加不抬头,他把头压的很低,身体在微微地发抖,一阵阵的,他捏了捏拳头,忽的抬头看向陈明,陈明倒让他忽然的动作惊住了,震了一震,险些洒了茶,他止住了,露出笑来:“吴捕头,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嗯?”

那一黑一白两只眼睛,直视着陈明的双眼,似乎那虹膜上又沾染了那些诡异的,不明意味的情绪,从瞳孔里逼出来,吴楠被惊得后退一步,低头答道:“草民不知。”

陈明反问:“当真不知?”

吴楠顿了顿,仍然抬头看着陈明,说:“不知。”

“哼!”陈明将手中的茶重重地掼在地上,茶杯碎成几瓣,染的浅红的茶水溅了满地,氤氲地升腾起水汽来,蒸在吴楠脸上。

“知无不尽?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吴捕头,你可是在戏耍本官?”

吴楠忙低头应道:“草民不敢。”

陈明又次笑起来,随即,他收了笑,沉下脸来,冷哼一声,令道:“着人来,将这凶犯吴楠拿下!”

吴楠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后退一步,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紧紧的,又上前来,挺起背脊,抬头道:“大人明察,草民不曾做过有违法令之事,因何要将草民拿下,草民冤枉。”

“冤枉?”陈明站了起来,他上前去,逼到吴楠跟前:“吴楠,你杀死巡抚张潜,县令刘能,如此罪孽,枉说冤枉!”

吴楠身子僵直着,他硬挪开自己握住剑柄的手,松开来,抱拳道:“大人明察,草民与那二位大人素无仇怨,因何杀害他们?大人,此事定有冤情,还请大人明察。”

“素无仇怨?”陈明冷冷道,“是,你确实与他二人素来无仇,但难保不会有怨。吴捕头,本官素闻你嫉恶如仇,这本不是罪状所在,反应大加称颂,但你却因此杀了刘能张潜,乱了纲法!这便有罪!”

“本官皆已查清,三日前,张潜因行路不通,绕路到歇平城,刘能想借此机会攀附张潜,便以那金蟾蜍重赂张潜,这事他本做得小心,竟将蟾蜍藏在那隐秘地方,谁知巧让你知道此事。”

“平城穷困,这两只金蟾蜍价格昂贵,怕不是平常官吏拿得出来,本官查过,刘能这些年来搜刮民脂民膏,把这平城愈治愈穷。”

“百姓穷困,奸戾邪祟却横行霸道,你因此怀恨在心,当夜分别潜入二人房间,将二人虐杀至死。吴楠,这二人虽然可恶,可你杀害人命,其罪当诛!”

陈明提高了声调,向吴楠喝道:“贪赃枉法,本应用法度裁决,可你吴楠,竟私设公堂,杀他性命,亦乱纲法!吴楠,此罪,你认还是不认。”

吴楠猛地抬头,向陈明道:“草民不曾做过,草民无罪,为何要认?”

李宇从群捕快里出列,向前向陈明争辩道:“大人定做不出这事,陈大人,你若无证据,怎的可胡言乱语,冤枉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