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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陵少年唯刘询(45)

作者: 宋微子 阅读记录

戴长乐失笑,“夫人可别这样说,只要模样好,规矩可以教,性子可以养,岂不闻“居移气,养移体”,你女儿入宫跟了咱陛下是天大的福气,你瞧瞧我,早先也是村生野长连城都没进过,自遇了陛下,现在还像从前吗?你女儿入宫住什么房子,穿什么衣服,跟谁人来往?只怕过几年,你还认不出她咧。”

一番话把张夫人说得心寒,就落下泪来,“大人,您同我说笑吗?后宫美云如云,我女儿十年还不知见陛下一面没有,只怕把小命蹉跎了。”说完已哀声哭了。

长顺听到这里,也开口道:“夫人,不要听外间人胡说,宫里又不是吃人的地方,不管你女儿如何,请出来见见,见过了再谈。”

张夫人听他话里还有几分回转,就擦了擦脸,请张袭缨出来相见。

戴长乐当日见了杜君宁也没这等心喜,只见她身长七尺,发可鉴人,与杜君宁标致无二,明艳动人之处不及,却秀气宜人,长顺看她素衣布裙,一味村妆,杏脸桃腮,也有七分姿致,也就点了点头,让两位嬷嬷来看,张袭缨低着头,冷着脸,不大乐意。

两位嬷嬷让她走了两步,她就大步流星,让她抬头,她就瞪起眼睛,嬷嬷说:“生得倒也标致,身态丰了一点,风情一点没有,也就一般吧!“

张夫人听得这句,赶着说:“早说小女入不得眼,大人不信。“说着,让袭缨进内去,又让人捧出两盘金银,笑着说:“大人们辛苦,还请另寻人吧!”

“放屁!”戴长乐对那嬷嬷道:“你是哪里的?”

“小的是营妓馆的。“

戴长乐冷笑道:“这是给陛下选人,不是给行院里选表子,这等一个良家女子,要她妖妖娆娆的做甚?“骂得两个嬷嬷没敢回嘴,长顺又让一名医女跟着入内去了。

张夫人一脸愁苦,“自古独子不征,我只这一个女儿,求大人看在民妇孤儿寡母的份上,留她在家吧!“

戴长乐听得也有几分活动,就说:“上战场送命,跟入宫享福能比吗?夫人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愿徇私,我家在茂陵,官居车府令,虽有一妻不甚喜欢,令爱若肯下嫁,我娶为正。”

戴长乐还在得意,袭缨见母亲如此苦情,被这等奚落,各种委屈之处,心下早不奈烦,这时听见这话,激起她一片烈性如火,穿好裙子跳下榻来,撞出来道:”娘,不必说了,我宁愿进宫去,宫中吃人吗?人人养女儿,娘养我一场,我也为娘争口气。“

“好孩子,这不是动气的时候。“张夫人急得跳脚。

☆、适我愿兮

张袭缨见母亲为了自己着急,心里也难受,就说:“娘,我不入宫,也要嫁人。还不知落到什么混账人手里,”说这话时,故意扫了戴长乐一眼,“我入宫也好,你我母子就没有相见的日子吗?”

长顺面上带笑,“姑娘说得是,宫中不吃人,”又看了看张夫人身边的两盘金银,“夫人有这份家世,几年一个大赦,宫中都有人放得,到时还怕不放姑娘吗?姑娘年纪又小,放出来正该配人呢!”

张夫人听了,知道无力回转,见还有再见的日子,方有了点盼头,依旧让人将金银捧上,戴长乐没收,赏下头人去了,她上前拜会道:“事到如今,还请大人们多多照顾,我女儿自幼娇惯,我到时还要亲自相送。”

长顺就让黄门拿了一卷诏令给她,“上面有日子,到时送姑娘上京来吧,我绝不为难你们的。”

张夫人让人打着灯送了,回身母女两个抱头而哭。

张夫人姓左,也是陈留大家,流落在京师的。当日张长龄跟着张千秋出征回朝有功封了校尉 ,家中发妻病逝留有两个儿子张博、张光才十岁余,续弦娶得左氏,左氏只生有一女袭缨。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日一早,张家两个兄弟从庄上来,进门就给磕头,“母亲,妹妹大喜啊!”

张夫人冷笑道:“喜从何来?”

“妹妹进宫就是贵人了,这才不是喜吗?”张博上前回说。

张夫人冷眼看着他们就生气, 张博又凑上前,笑道:“如今妹妹也算出阁,我们也该把家分一分了吧?我们也要给母亲养老。”

张夫人兜头骂道:“没良心的东西,你爹在日明言说的,我们不死不得分家,如今我好好的,要你养什么老?你两个半光不糙的闲汉,不务生理没体没面的,也能给我养老?”

“是,是” 张博忙陪罪,“母亲不老,要再嫁也使得。”

张夫人气得面色发白,“我嫁人也不由你!你趁早死了这心,我不曾去告你忤逆呢!还分家?我如今卖几顷地要陪你妹妹上京呢,你们兄弟在家守着庄子过吧,家里管家佃户我都吩咐好了,你们按月支钱支米就是了,若让我知道你们有一点儿胡行,银米也不用想了,去老婆家过吧!”

两人被骂得大气也不敢喘了,抱头而去。张夫人见他们去,心里气得难受,想着这兄弟虽心术奸猾,到底不甚聪明,不然自己母女早无容身之处了,置办了东西去京中也好,省得同他们生气。过几年女儿出来,在京中也寻个好人,自己有家有业不怕女儿女婿过不好。如此想着,觉得进宫上京也不失为一条好路了。

就让管家去处置了田地,让仆妇收拾了东西,自己先在京中北阙里买好一处宅子,回来带着袭缨一齐上京。知道这一回上京就不容易回来了,母女二人走了几步,就回头看看,慢慢地只看得到自家的屋脊都不见,再回头只看到一片村落,再往前连村子都看不见了。

到了长安,张夫人也算故地重游,长安人烟辐辏,地道繁华,官门的气概,吏役的整齐,张夫人心中更加伤感,对袭缨说:“我当日从陈留进京完婚也才十五岁,本想着是一段好姻缘,不想成亲一月那人就病死了。我父亲为此伤心,也病逝了,我们母女虽有钱财在长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舅舅那日还是个八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叔伯兄弟又远在陈留,得亏遇你父亲得胜归来正要续弦,替我处理了丧事,又送我母弟扶灵回乡。如今,你舅舅在陈留也当了功曹,可只惜离得远靠不上。我成婚三月就有了你,你爹爹取了个名字叫袭缨,说他一定建功回来,儿子定能袭缨,不想你爹没能回来,你也不是儿子。”说到这里泪如雨下,抱着袭缨再不撒手。

袭缨自幼一天也没离娘,张夫人对她百般疼爱,千般纵容,平日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读了几本书,就是门前门后的淘气,针都不曾拿过的,这次进宫天知道日子怎么过,没人伺候,还要伺候人呢,母女两个愁结眉卷,凄然而坐的时侯,门外一片摇铃声,袭缨问说:“这是什么人?“

张夫人说:“想是方士,给人算命看病的。“说起,也就让仆妇将人叫进来,让算算自己母女的来日。

那人也有四十岁年纪,穿得还体面,张夫人隐隐记得自己年轻时在京中也算过一卦,不过现在想来都是些虚言了,也不让袭缨出头,自己上前:“有劳先生相相面吧!“

方士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夫人好福气,有贵婿,得贵子的!“

张夫人听了和当日说得一样都是骗人的鬼话,灰心说:“我如今守寡十五年了,只一个亲生女儿,哪有贵婿,何来贵子?”随手打发了两个卦钱。

那方士收了,又说:“夫人不信,来日看吧,这女婿也是婿,孙子也是子,夫人还有后福呢!”

张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有几分要信,“先生请坐,我叫小女出来。“

袭缨出来,那方士从头看到脚,“姑娘命里享福呢!鲜花着锦都是阳春里的日子,只是子孙的福要让夫人享了。“

张夫人听了宽了心,笑说:“她要有孩子,自然是我替她照管,少不得跟我亲呢。多谢先生好言!“又给了一把钱,让人送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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