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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人间(397)

他有些疯,他家里人更加的疯。

四万贯是一把刀,端氏吊着这块肉买一个彻底的平安,那时候端氏甚至想,只要蒋增益答应谅解,可以出到八万贯,不!十万贯也是可以的。

老贵族企业就是破落了,也不缺这点芝麻绿豆碎银子。

就这样,蒋增益的人生再次掉入深渊,他老太太每天折腾,上吊,跳井,吞药就是蒋家的平常戏。

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也翻着花样折腾,一会儿红脸一会儿白脸,跪着求,威胁着求,撒泼打滚的求……那可是四万贯。

人性真的是扭曲的,最过分的时候蒋增益有天起床,他老母亲跪在地上要给他穿鞋,还说:“祖宗,就当我全家欠你的,我以前对你不好我给你赔罪,您能高抬贵手么……”

可任谁都没有想到,蒋增益就是不签字儿,他觉着自己没权利代表死去的弟弟去原谅谁,他连自己都不想原谅。

他母亲喝药他跟着喝,他母亲上吊他拿根绳子一起吊,他母亲跪下,他也跪着满地爬……

他母亲吓唬人,蒋增益可是实打实的每次都想死。

似乎是都豁出去了。

蒋家手段用尽,没有办法只好按照正常的程序去打精神损失的官司,虽然他们申请的是万贯的赔偿,然而闹腾到最后最高法院判给了三千贯,这已经是很多了。

拿到判决那天,蒋增益他母亲气的脑充血,就此就瘫痪了。

兄弟姐妹恨他,此一生大概是不能原谅。

正常人的世俗想法,你就是做的再好,人家那头想你的好么?到了最后,还不如拿着大笔的钱儿远离这个城市重新开始做个体面人呢。

蒋增益的头发就是在这种折磨下,一年之内全部变白的。官司下来的那些钱儿本该有他的,然而人家受了大损失的人自然不给,他们还撵他走。

他也坦荡,什么都没有带的就跟后来结契的媳妇儿还有三个女儿从端氏辞职,自己跑出来租房重新开始了。

说来也奇怪,人的倒霉是有尽头的。

蒋增益自从有些疯癫开始,他看世界的角度就不再中正平和。他原就是做建筑的,又在这老常辉长大,那故里的建筑味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的设计真的是打破了思想的屏蔽,大胆利落大开大合,有着旁的设计师没有的气魄。

出来之后,他开始随便找了个工作室做旧宅设计,干了几个月之后又出来单干,赶巧又是常辉郡城市大改造,就这样不到两年的功夫,蒋增益考取了古建筑设计艺术学徒资质,简而言之从此他就发了,他是艺术这条路上的人了,他受艺术家保护法的庇佑了。

而今他住在新儿街六号院,这套院子在新街不大也价值七八百贯,并且现在一直在增值当中。他有自己的私人工作室,给人做老建筑园林设计,随便一单买卖就能赚两三百贯。

所以他是有钱人了,亲情这几个月竟然又开始复苏了。

梁爱媛知道丈夫喜欢听他儿子的那些事儿,她知道丈夫每天都要买门票,去儿子那个小展览室坐坐。

所以她就把努力听到的那些关于江鸽子的好事儿,跟丈夫一桩桩的添上一些色彩叙述一下。

蒋增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夫妻聊的正好的时候,二院们被人咣当一声推开,他们的大女儿蒋一朵背着书包,小脸满是怒气的喊着进来了。

“爸!妈!真是气死我了!啊啊啊!妹妹们被堂哥哥们抓走了,你们赶紧去救救她们。”

梁爱媛吓了一跳,赶紧过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安慰:“上次不是在警署写了保证书么?这是又去了?”

一朵嚎啕的浑身都抽抽,她连连点头道:“恩,一放学~呜~我就看到他们站在学校门口,我就说别处去,让别人给稍个信儿的……”

梁爱媛气急败坏的看看丈夫,又有些埋怨的问女儿:“你们老师没管?”

一朵气死了:“管了!等老师跑出来,妹妹已经被带走了,妈!赶紧去学校,老师叫你呢……呜呜……”

孩子跺着脚在院里哭,等到梁爱媛好不容易哄好,总算问清楚原因了。

自从蒋增益出息了,家里人又开始来跟他联络亲情了。

赔偿金到底有限,可蒋增益如今搞艺术了,他现在虽然是学徒资质,可等到他拿了激昂存够资质,那电视里说了,报纸上说了,成名艺术家随随便便都是几万贯。

端氏那点儿又算得上什么呢?那就是一锤子买卖。

就这样,骚扰不断的软的硬的又来了。

孩子放学被几个堂哥哥截住,说她们奶奶想她们想的不行了。

几个孩子也习惯这种纠缠,她们分头跑的,结果一朵跑了,二朵三朵被抓住,强拉着被带回奶奶家吃饭去了。

梁爱媛脸色当下就黑了,她看向自己的丈夫,而他的丈夫却回到书房,没多久之后他拿着一份东西递给她说:“去找陈先生吧。”

梁爱媛接过,看到这份早就写好的上诉状,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她问自己丈夫:“真的告啊?”

这世界上有个法律叫艺术家保护法,其中有几条是迫害,保护艺术家灵感的条例,是可以跟老蒋家的行为连上的。

蒋增益早就写了这个东西,可一直觉着那边的行为他还是能忍耐的,如果没有江鸽子的归来消息他想他可以忍耐的……

现在,他儿子要回来了,他不能打搅到那孩子平静的生活,他已经周身不堪了,就提前给那头找点事情做吧。

第152章

江鸽子说是要回来,结果还要先去中州领个勋章, 再回北燕剪个彩, 上三五个全国的访谈节目, 连燕子在老三巷浪荡了俩月他才回来。

头天儿晚上他回来, 谁也没见的就自己窝里一头扎倒鼾声如雷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就看到连燕子眼睛满是委屈的坐在他身边儿死盯着看。

太吓人了。

这人走路真是越来越没动静了,江鸽子这等耳力都没听到他进屋。当然,这也跟他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浑身放松有足够的安全有关。

他揉了一下眼睛,对连燕子毫不客气的骂到:“大清早的~你有病啊!”

这人真的有病, 大清早穿着一套纯白的巫服,头发如今留的能有两尺长, 还没有梳起来, 就随意披着,一动不动的跪坐在他床前。

差一个烧盆两挂纸钱, 这就活脱脱是个送葬的。这形象大半夜被人看到,吓死两个都是息事宁人的说法, 能吓死一条街去。

连燕子抹了一把脸的对他说:“呵~你可真有意思?俩月了, 见了我您就说这话?您不知道宗教改革了么?早知道你去金宫, 我就不回来了,蹲监狱一样”

他满面一言难尽,说完站起伸手推开一边的壁橱,开始给江鸽子整理衣裳。

江鸽子不明所以的爬起来,从身后打量这个披头散发的新时代巫大人:“你这发型?还~挺有意思哈,这就是你们的宗教改革?”

连燕子没回头的说:“对, 这样大家才能接到更多的生意,你说的要有仪式感。”

江鸽子纳闷的挠挠脸,他说过这话么?

“那些老和尚出门又鼓又磬,十个人就能组个小乐队儿,人看上去就正式!像个正版!我们出门~就带个微型工具,每次雇主给钱儿都是一脸不满意。”他又指指自己的脸:“现在就靠着我这张脸支撑一些面子了,咱陛下说的好,企业形象很重要啊。”

看样子死要钱派已经正式进入市场,开始感觉到了市场压力了。

江鸽子失笑摇头,从一边的柜子内一模一样十数套老衫里面揪出新老衫给自己套上,完事儿之后才跟连燕子说到:“我从那边出来的时候,你们巫系那几个老头儿跟我一顿哭,跟你已经与世长辞了一般。”

连燕子合起行李盖子,语气不自觉的带出某种不屑的语调道:“您甭搭理他们,他们还真以为我就一辈子住在金宫给他们做牛做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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