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执玉(41)+番外

作者: 宋端仪 阅读记录

李谨行笑着回应:“恐怕是很多年前,那时娘娘已经进府了吗?”

段欢顿了顿,叶真偷看她晦涩不明的表情,听她说:“确实是很多年前。”

那时王妃还是她姐姐。

她模样太温婉,叶真看不分明,若凭直觉,目前只能瞎猜出,王妃对王爷,好像没那么喜欢。

因为刚才去看晋王的时候,她是手拈起来,隔着袖子去碰他,仿佛晋王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她很嫌弃。

这个小细节是叶真无意窥见,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传闻中段欢十分善妒,不许其他人抢夺王爷,连孩子都不让侧室们生,还是最近几年才松懈手腕,让王府有了几个小不点。如果不喜欢王爷,她图什么?

这样一想,叶真又确定一件事——世上的流言,大都不可信。

本来还应该有一个合理推测,就是她图王位,但她自己没有孩子,王位抢过来又有什么用。

叶真的房间紧挨着李谨行,他看着换防,把贺兰慎分过来守卫。两个侍女指挥王府的人收拾整理,如此过去一个下午。傍晚时门口通传,说安阳公主来了。

李谨行和段欢到前厅见她,叶真跟过去,只见那安阳公主——

没看见。

安阳公主戴着幂篱,也就是黑纱帷帽,即一顶笠帽,围一圈黑纱,遮住全身。

公主一进厅门,隔得老远,啪一声跪下,掀开黑纱探出来看一眼,又缩回去——叶真怀疑她为了显示一下,里头的是她本人,不是别人冒充的。

李谨行对她奇怪的举动有点不耐,问她:“你做什么,这么没礼数。”

安阳伏在地上,唯唯诺诺:“殿下息怒,实在是无法……我,我去道观修行,其实是在治病。”

李谨行语气缓和下来:“怎么,生什么病了,还要去外面治?”

安阳晃动几下,鼓起勇气答:“是疫症。”

“什么!”段欢失声低叫出来,叶真立时屏住呼吸。

李谨行也面色一沉:“你怎么得了疫症,给医官看过了吗?”

安阳带着哭腔说:“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侍女的什么亲戚碰过死老鼠,得病死了,不知为何传到我身上。一开始头痛发热,喉咙干渴,以为就是小病,谁知越来越难受,就找府里的医官来看,医官说……是疫症。”

她从小就怯懦,此时说话心虚发慌,仿佛生病是她犯了什么罪。

“那你禀报陛下了吗?”李谨行又问。

“没有……我不敢,我最近好了很多,不发热了,医官说我远离人群,再治一两月,就可大好,殿下,你帮我瞒一瞒吧。”

“你糊涂了,瞒着有什么用,赶紧禀报回去,叫陛下派医官来给你治。”

“不是。”安阳十分别扭,吞吞吐吐,“我怕身边的人都不干净,万一把病带给陛下。我真的快好了,等我痊愈,就去找陛下谢罪。”

“也算你考虑周全。”李谨行看她一眼,“罢了,你先安心养病,过几天我送信给陛下说。瞒是不可能帮你瞒,但你有孝心,我会如实禀报。”

安阳还想讨价还价,没有理由,踌躇一阵,道:“多谢殿下。”

说完却不走,段欢催她:“既然无事赶快回去休息,还跪着做什么?”

安阳支支吾吾:“殿下,你这次来,有没有带医官,我,我这里的,肯定比不上宫里……”

她一个公主,得了病总不能不治,李谨行又好气又好笑,说:“行,等明天医官给王爷诊完脉,再叫他去你那里。”

“谢谢殿下!殿下你太好了!那我先告退。”

前脚安阳公主刚出门,后脚段欢从椅子上霍然起身,指挥下人:“快烧艾草熏一熏,到处都熏,煮雄黄和皂荚水洒院子,她的人再来,不许进府门!厨房煮薏苡仁水,各人都喝一碗。”

又转向李谨行:“殿下和稚玉也喝点,最近走路绕开这里。”

叶真点头如捣蒜,疫症是大事,非常大,病死之后身体还要被官府聚起来焚烧,以免传染给别人,不怪安阳和段欢一个两个都如临大敌。

李谨行应一声,对叶真说:“你向来体弱,多喝一碗。”

段欢抛来一个了然的眼神:“殿下如此上心,稚玉不要拂了他的好意。”

下午用过饭,叶真又得到一壶荔枝茶,细细品味,回甘生津的感觉令人上瘾。

段欢含笑看着她:“今日是给你尝鲜,以后每日只有一壶,不然,我们府里也养不起这么挑嘴的姑娘。”

叶真觉得喝完茶心情十分愉悦,甚至有几分飘然,轻快地对段欢示好:“娘娘送我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挑的。”

饭后,王府出面安排了羽林军的住处,陆远和几位小统领留在府里,跟着李谨行做贴身护卫。

段欢把王府几个小孩子领出来拜见李谨行,小孩子们最大的不过七岁,个个眼睛黑黝黝,行过礼,好奇偷瞄太子殿下。

李谨行挨个夸了一遍活泼懂礼,问段欢:“四王叔缠绵病榻,王妃没有择定世子的打算吗?”

段欢道:“府中无嫡,自然是立长子,但王爷病重不能表态,此事一拖再拖,我不敢擅作主张。”

贤惠,谨慎。

“王妃想得周全。”李谨行蜻蜓点水问了一下,便转过话头,“不过我听闻王妃曾遣散府里姬妾,这个主倒可以做了?”

段欢既惊讶又疑惑,小心回答:“王爷命我掌管家宅,后院姬妾的主自然做得,况且我只是遣散了没有子嗣的几位。但世子应当由王爷或者陛下钦定,我绝不会僭越。既然殿下问起,此事全交与殿下做主。”

“好。”话说到这里,李谨行就却之不恭了,“我会回禀陛下。”

遣散姬妾这个举动,表面看来是善妒悍妇,但现在听起来,叶真觉得倒像在做好事。晋王病成那样,宠幸姬妾是不可能了,没有子嗣的如果下半生都困在王府,未必能过得多好,只怕日子都没个盼头。

也有可能段欢就是嫌麻烦,晋王生病,这么多跟她没关系的人由她掌管,万一再有哭哭闹闹的,她肯定不耐烦。

叶真从李谨行问话的态度隐约摸到一点边,皇帝交待他来扬州时,想必说过一些对王妃的顾虑和怀疑——这不又是当初对薛采星的手段,有个太子在手里可真好使。

她没觉得段欢哪里不妥,但皇帝知道的肯定多一些,比如先王妃为什么病逝。他怀疑段欢,不会是无中生有。

勉强再聊一刻,叶真舟车劳顿将近一个月,困倦起来,先行回房间歇息。她本打算提起精神坐一会儿,但克制不住地泛困意,软绵绵靠着椅背打瞌睡。

日头西沉,暮色将合,徐兰抱着一瓶姹紫嫣红的花兴冲冲进门,不轻不重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叶真猛睁开眼,浑身受惊似的一抖。

她茫然眨眨眼,看起来非常无辜。徐兰笑道:“姑娘这么累,就去睡觉嘛。扬州真是个好地方,东西多,事情少,姑娘就当出来玩。”

徐兰侍弄着花草,又说:“最近天气热起来,姑娘中午时应该睡一会儿,不然万一受暑,精神更不足。”

叶真揉着眼睛开口:“你也收着点劲头,主人家病危,我们还有说有笑商量怎么玩,不好。”

“怕什么,我看王妃娘娘也没丧着脸,我们客随主便。”徐兰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有殿下在,谁敢怪你。”

叶真抽手打她腰,两个人嘻嘻哈哈闹一阵,天色还不算晚,叶真就撑不住,沐浴入睡。

睡意太沉,她如同坠入深渊,胸前沉重,喘不过气。过了不知多久,眼前乍然破开一片白光,她漫无目的地乱走,不知不觉似走进桃源,身边桃花如云似锦,开得十分热烈。

她走了很远的路,粉白花瓣落一身,眼睛都要迷晕,忽然听到有人唤她:“桃桃。”

她全身僵住,吸了吸鼻子,愣怔着回头。

上一篇:侯爷今天作死了吗 下一篇:权臣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