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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玉(19)+番外

作者: 宋端仪 阅读记录

一路跑出东宫门,衣裙翻飞,差点被守卫拦下来。

李谨行摸摸脸,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跑什么,又不看路,也不怕摔。”

旁边贴身内侍笑眯眯道:“叶学士那么机灵,怎么会摔。”

“你太高看她了。”李谨行语气轻松,“她长到十岁,进太极殿还会平地摔倒。”

如果叶真还没走,一定要说,太熟了就这点不好,翻起旧账信手拈来。

内侍看出来他现在心情极好,大着胆子顺他的心思说:“这叶学士,没有殿下照着还真不行。”

他回头啧道:“你可真是人精。”

直到看不见她身影,李谨行转身回殿。没走多远,另一队灯笼过来,正面迎上来行礼:“殿下,可找到您了。”

“怎么?”

“陛下急召,甘露殿议事。”

李谨行笑意压下来,一般事情有多急,从议的地点就能看出,甘露殿作为皇帝寝殿,能进来的基本只有最亲近的几个,一年用不到几次。

他不敢怠慢,快步出发。

叶真一口气策马回家,刚进府门,徐霜急切上来:“你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又……”

“又什么?”

徐霜瞪她一眼:“又跟太子殿下在一起。”

叶真窃窃笑起来,欢快地说:“就是跟他在一起。”

徐霜追在她后面:“你小心一点,不要整天这么招摇。”

她满不在乎摆摆手:“好好,知道,天色已晚,娘亲快去睡觉。”

“真是,乐成这样。”徐霜嘀咕,抬起手高高比划,“真该拿面镜子来,让她看看尾巴翘到哪儿了。”

早上起来时,叶真眼下有点乌青,精神却很好。梳洗时还心中欢喜,徐兰给她描眉,奇道:“姑娘怎么如此开心?”

她轻飘飘说:“你猜啊。”

“我知道,一定跟殿下有关。”徐兰挤到她颊边,悄声问,“殿下又对你?”

叶真想一想,好笑回答:“是我对他——”

隐匿的尾音中藏着无尽令人遐想的东西,徐兰瞪着眼睛,再多问不出一句。

一早去朝参,她脚步轻快地到了太极殿,径直走到李谨行身边,笑眼弯弯打招呼:“殿下早。”

李谨行表情不太好,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欲言又止,叶真悄悄拽他袖子:“怎么啦,你不开心吗?”

李谨行摇摇头:“不是,只是……”

皇帝在上位坐下,内侍宣布开朝。李谨行犹豫不决,未出口的话被截断,只能神色担忧地看向叶真。

到这时,她才收住喜悦,冷却下来,发觉殿里气氛冷凝,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格外如履薄冰。

叶真茫然思索。

皇帝扫了殿内众臣一眼,唤道:“谢卿,昨日收到的奏报,你读一下。”

说是奏报其实非常短,千里良骏加急飞着送过来,一路奔了几十道关卡,带着滚滚烟尘直接送到皇帝手里,谁都没资格先拆。

谢谦站出来捧着,所有人目光集中到他手中,叶真心慌,听到他读:“臣悉灵州都尉陆瑶,勾结外族通敌叛国,欺上罔下,率将士投敌。后因与突厥失和,二百众尽覆于城中,坑杀示众。因事态重大,不敢妄报,此时查明,禀报圣听。”

什么?

谢谦解释道:“原来早在突厥刚袭击灵州时,陆瑶都尉已经投敌,只是当时战火混乱,灵州溃败,大家无暇顾及,知情者不多。直到薛卫公稳住灵州,审问过当地部将,才知道实情。”

叶真费力睁大眼睛。

他说什么?

殿里短暂几瞬的寂静后,爆发出一片哗然,嘈杂中有人惊叫:“陆太尉!太尉且不要激动!”陆望已跌坐在地,双手震颤,面色惨白,整个人如遭雷劈,周围同僚努力架着他。

叶真什么都听不到,还在困惑地看着那封奏报,迷茫中只感到耳畔嗡嗡作响,心脏好似不在跳动了。李谨行叫她:“稚玉,稚玉!”

薛卫公说什么,他胡说什么?叶真混混沌沌,不知道周围人还在讨论什么,脑袋里漆黑一片,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朝堂很快恢复安静,走向另一个极端,死寂中只能听到陆望绝望的喘气声。许久,李谨行拜手说:“陛下,此事宜从长计议,仅凭简短奏报,还不知内情。”

谢谦反驳:“无论有何内情,投敌都是夷灭三族的重罪,薛卫公亲自调查后写信,想必事情来龙去脉十分清楚,殿下身为储君,怎可感情用事。”

叶真看着他问:“我姐姐已经……”

谢谦答:“是。”

她猛然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僵硬望向说话的人。

陆望眼前一黑,直接昏过去。

皇帝刚要开口评判,突然满殿肃正中,叶真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低哑咳两声,喷出一口鲜血,激烈溅到大殿地板,触目惊心,旁人措手不及避开。

李谨行抱住她喊:“稚玉!”

叶真看他一眼,唇瓣微微动一下,没发出任何声音,无力地合上眼睑,倒在他怀里。

今日朝参早早结束,叶真前脚被抬回太师府,后脚李谨行下朝就来看她。医官说她吐了血,急火攻心,郁积怨气,现在神思不明,昏睡中喃喃着梦话,胡乱不成句。

李谨行看她眉头紧锁,生出万分心疼,极自然坐到床边,握着她发热的手心,一句一句回应她的胡话。

叶真声音黯哑,在安抚中逐渐平静下来,手却仍然紧紧抓住李谨行,如同恐惧到极点。

☆、第 15 章

侍女们喂叶真喝了药,安睡半日,她看起来缓和很多,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李谨行焦虑守她一下午,傍晚时,她才有一点苏醒迹象,带着哭声模糊嗫喏:“风筝……我的,风筝……”

他闻言一怔,手在半空生生顿住,随后低头摩挲她脸颊,轻轻说:“是你的,是桃桃的风筝,我错了,桃桃不要生气。”

声音异常温柔,溺爱之意满满溢出。

两位侍女站在旁边,徐兰不明所以,悄声问什么风筝,苏棠一时解释不清楚,三言两语简略说了个大概。

叶真出生时,叶弘正在敦煌做事,五年后才回到长安。她在路途中过完五岁生日,一回京跟几位皇子玩了一段时间,就被皇帝选入宫,做太子侍读。

她性格开朗,读书聪明,不懂谦虚,一群王公贵族的小孩子不大喜欢她,觉得她在陇右边疆长大,长相招摇,举止不够含蓄,不合群。

其中有一个姓柳的,父亲是柳太后的外甥——河东两大世家,一家是叶,一家是柳,两家早有矛盾,关系不合,柳维宗十分看不惯叶真。

当时正值暮春,小孩子一同在东宫北苑放风筝,叶真的风筝缠到湖边梨树上,便问其他小孩:“我不太会爬树,你们可以帮我拿下来吗?”

柳维宗偏要为难她,看她的风筝和自己家里的是一种制式,就空口诬赖说:“这分明是我的风筝,大家都见过,叶真,没想到你还偷风筝,这是什么敦煌风俗吗?”

叶真头一回遇到这种场景,着急起来话都不会说了,百口莫辩。柳维宗找来李谨行主持公道,他俩按辈分论还是兄弟,李谨行当时不过七八岁小孩,听完添油加醋的事情经过,就对叶真说:“做错事没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你这么顽劣,岂不是丢了叶先生的脸。”

叶真眼泪立时掉下来,挂着泪珠气鼓鼓就去逞强攀那棵树,要把风筝拿下来,给他们看看上面写的一个桃字。

其他人本来存着看笑话的心思,谁知道叶真技艺不精,探出胖乎乎的小胳膊努力去够枝梢的风筝,就听到身下的树枝噼啪一声,竟生生折断了。

叶真手忙脚乱朝周围胡乱拢住粗一点的树枝,然而树枝节节断裂,她竭力扑打挣扎,还是一层一层缓慢滑下来。白花扑簌簌掉下来,树枝断面尖锐可怕,手上脸上被划出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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