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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同人)[死神]先婚后爱(76)

作者: 叶紫晴 阅读记录

没有了雄谦和典子,长信宽厚,忠长软弱,都不是兴家之才。片桐氏经此打击,虽未灭族,却也将永远被瀞灵庭的贵族们遗忘。

武藏终于,如愿以偿。

以一个贵族世家的标准来衡量,到片桐家吊唁的人不算多,僧人们围着灵堂念经,长信与忠长刚离了牢狱就戴了孝,整个人虚弱得厉害。育子夫人与阿澄夫人哭得眼睛红肿,形容憔悴。

家族连连遭遇重击,她们不免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恐惧和迷茫。

名嘉是已出嫁的外孙女,纵然与雄谦和典子感情亲厚,也不能逾矩。她是与白哉一道来的,穿着雪白的小袖,上面一丝花纹也无,也没有穿打褂,发髻上只别了一支素银的发钗,面无表情。

悲愤的情绪只发生在队长室那须臾,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没有再显露一点悲伤和脆弱。

吊唁宾客们签名的册子上,名嘉没有看到武藏的名字,倒是旁边的礼单上登记了一份不轻不重的吊唁礼,敷衍的意味十分明显。

她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扯出个讥讽的笑来,很快便恢复了无波无澜的表情,在册子上签上自己与白哉的名字。

下笔的力度有些大,饱蘸浓墨的笔迹透过纸张,洇了一点到后面的页码上。

白哉在旁边看着名嘉,看着她签下两人的名字,与片桐家的人说话,应付其他来吊唁的宾客,向两位老人的灵位上香和跪拜。

整个过程,名嘉都表现得十分得体,既没有超出身份的过分悲痛,也没有冷遇任何一个上前寒暄的对象,就连劝慰片桐家的几人时也显得十分有分寸。

要不是已经很熟悉名嘉,连他也看不出来她极度克制的悲哀。

这段时间,她瘦了很多,生病之后消瘦下去的身体一直都没有恢复,如今没有穿宽大的打褂,只着一件贴身的纯白小袖,背影看上去出奇的纤细和惹人怜惜。

有人上来和白哉攀谈,他的目光暂时从名嘉身上移了开去,应付地寒暄了几句,再转头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名嘉的人影。

经文和木鱼的声音被远远抛在身后,名嘉离了灵堂,绕过长长的回廊走到中庭的园子旁。

片桐家的庭院与闲院家的枯山水景不同,流水潺潺。名嘉幼时常来玩耍,最喜欢的就是庭院里那一池清澈的水塘,惊鹿有节奏的“哒哒”声让整座宅邸都活了一样。

她站在廊边,望着水流渐渐流满竹筒,清澈的水倾向光滑的池壁中,竹筒又慢慢翘起来,人前完美的面具终于悄悄碎裂,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痛苦来。

再与外祖家亲厚,她也已经嫁为人妻,走在外面,她先是“朽木夫人”,才是片桐雄谦的外孙女。除了真心实意地敬一炷香,她再不能做更多的事情,连多露出几分哀痛都可能会被非议。

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片桐家,怎么看待武藏的缺席和片桐氏的命运,但是,她无能为力。

名嘉自小娇宠,贵族的仪态刻进了她的骨头里,然而此刻,她觉得前所未有的累,累得连挺直脊背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长长的回廊和阔大的庭院里一片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心口空荡荡的感觉越发明显。有一瞬间,名嘉甚至有点自暴自弃,想,横竖也没有人看到,她何必坚持呢?

一阵轻风吹来,她觉察到脸上的凉意,呆呆地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良久,她靠着廊柱,一寸寸跪了下去,低垂着头。

膝头的衣服被大滴的眼泪沾湿,安静的庭院里,女子压抑的哭声写满了伤痛。

白哉站在回廊尽头的转弯处,纯白的身影隐在部屋的阴影里。

廊前,女子极力压抑的哭声凶狠地摩擦着他的听觉,名嘉靠着廊柱的背影显得极度脆弱而消瘦。

他从没见过她哭。

永远都挺得笔直的脊背就算是在这样的极度悲伤下也依然倔强地不肯弯折丝毫,她就连哭,都没有任何放纵,那哭声隐隐约约,一听就知道是极其克制的结果。

就连发泄,名嘉都不忘仪态。那是她刻进骨子里的骄傲与尊严。

心底像被一根极细的坚韧的鱼线勒着,被绑缚的部位深深陷了进去。钝痛有如丝线,四面八方而来,密密地扩散到四肢百骸,牵动最末端细小的神经反射性地痉挛着。

白哉站在原地望着名嘉纤瘦又倔强的背影,觉得她压抑的哭声从耳鼓膜钻进了自己的骨头缝里,又麻又痒,带着些微木木的痛楚。

以名嘉的骄傲克制,她一定不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任何脆弱,但是她也是人,也需要宣泄自己的情绪。

他帮不了她,只能安静地将空间留给她自己。

这种感觉,并不好。

静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白哉隐藏着灵压,有些小心翼翼地准备离开,孰料回廊上的名嘉突然收起了哭泣,冷冷出声:“出来,我知道你在。”

白哉一怔,有些无措。

名嘉从来没用这种语气与他讲过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种隐藏行迹的行为,这让他觉得有点羞耻。但是还没等他想好出去以后要怎么面对今日格外不同的妻子,庭院假山后踱出的一个人影让他顿时呆愣当场。

衣白胜雪,身姿魁伟,正是丰崎宗盛。

名嘉告诉过他,丰崎宗盛曾经是闲院武藏的近侍,也因而两人早年就认识。平时在番队,偶尔碰面,两人交流也不多,看不出十分熟悉的样子,可是名嘉不会对父亲旧日的侍卫态度如此自然,她的语气,已经无声透露了她与丰崎宗盛绝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白哉突然发现,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名嘉。

作为一位坦荡高尚的君子,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这种情况下他都应该静悄悄离开才对。但远远望着丰崎半跪在名嘉面前,硬朗的眉目淡化了棱角,而名嘉却并没有抗拒丰崎这种已经算得上逾越的靠近时,神差鬼使的,白哉就没有了离开的意愿。

不自觉得,他放轻了呼吸,隐藏起灵压,静静地站在回廊的角落。视线尽头,丰崎宗盛递了一块干净的丝帕给名嘉,她无声地接了过来,拭掉脸上肆虐的泪痕。

“谁让你来的?”也许是觉得被人看到自己失态地哭出声是件丢脸的事,名嘉有一阵子别开了脸,没有看丰崎。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生硬地问道。

她的嗓音还有些哽咽,但语气十分不客气,似乎有些不满丰崎的出现,说完愣了一秒,又像是后悔似的,补了一句:“人都死了,身后虚礼有什么好在乎。”

丰崎宗盛静静立在廊下,看着名嘉从未暴露过的脆弱,声音轻轻的:“知道,不过尽自己的心意。”

有风从庭院里吹过,院子里繁茂的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丰崎下意识挪了下身体挡住了风口,再转回视线时,撞上名嘉一双剔透的眼。刚流过泪,明亮的眼睛仿佛被水冲刷过一般,清澈得没有任何机质。

安静地望着他。

像是穿越了百年的时光,看回少年时代,他总是尽职尽责跟在她身边的样子。

他比她年长,却也不算太多,少年沉稳,已然十分可靠。武藏有意无意要他们多接触,少年半懂半懵,心里却欢喜,就愈加约束自己。

年少的名嘉千娇万宠,骄纵张扬,除了武藏几乎没人管得了她,她也不耐烦被束缚。丰崎得了武藏的嘱咐,不敢、也不舍得拘了她,只在旁边护着她不要伤了病了。

起了风,他就沉默地替她挡着;下了雨,他就整把伞撑在她头顶,全然不顾自己浑身湿透。

从未对她说过一个“不”字。

多少年过去,武藏毁了婚约,将他远远送走,将她幽闭,让她出嫁。他刀头舔血,腥风血雨,到头来,对着她,还是没有一句重话。

只说“不过尽自己的心意”,还会在起风时下意识为她圈一方风平浪静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