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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雾霾,看见你(10)

作者: 李作梦 阅读记录

许临的出现,让俞晨的脑袋里响起“嗡”地一声,如同心电监控仪死当。

这个人还是没有变,不粗不细的鹰眉,炯炯发亮的眼睛,鼻梁骨还是那样直挺,嘴唇还是那样紧抿成一线,他脸上的每一个角落,她在十八年前都死皮赖脸凑近仔细打量过,没想到的是,岁月并没有侵蚀他英俊的容颜,并没有褪去他清冷的气质,一丝一毫都没有。

“许临…”她不由念出他的名字,这个名字她已经好些年没有启口喊过,好多好多年了,她现在发出的声音很低,没有勇气让他听见。

“妈妈!…都是你,你这个坏医生!你为什么不救我爸爸!为什么!”小女孩转过头对着许临大哭起来。

小女孩的嘶喊声让俞晨从冥想中回到现实世界。

“坏医生!坏医生!”情绪激动的小女孩从裤兜里掏出一根削尖的铅笔头,朝着许临的手背扎去。

小女孩刚上小学一年级,和许晓晓是同样的年纪。

尖利的笔尖刺入许临手背上白皙的肌肤,许临却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痛而放开扶住病患的另一只手,情急下朝着俞晨大声喊道:“还不快来把她拉开!”

俞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拦腰把小女孩从那女人面前抱开了。

许临终于腾出被小女孩刺破的手,从衣服兜里拿出手机,拨通白志涛的电话,“你带上两个护士赶紧过来一下,这边有人晕倒了,我办公室门口。”

白志涛和护士在半分钟内赶到,俞晨抱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女孩不断抚头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许临把晕倒的家属交给白志涛和护士,站起身对俞晨说道:“你帮忙安慰一下她…先别走。”

俞晨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许临和白志涛合力把晕倒的女家属抬到了移动床上,推着床疾风般消失在俞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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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晨把小女孩放在窗户凹台上,自己站在一边,她们一大一小低着头,在许临办公室门前等待。

“阿姨,我是不是做了错事…”小女孩哭累了,坐在凹台上望着窗户投射到地上的影子,吸溜着鼻涕说道。

俞晨抽出许临留下的纸巾,为小女孩擦了擦鼻涕,没有回答“是”与“不是”,问道:“你爸爸住哪个病房?带阿姨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

小女孩摇了摇头,带着哭腔回答:“我爸爸昨天被送过来的时候鼻子上被插了好粗一道管子,他不能和你说话了。”

俞晨眼眶发酸,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哭得汗腻腻的头发,然后从衣兜里拿出那块羊脂白菩萨握到手里,在小女孩面前摊开手心,白玉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小女孩眼睛一亮,叫道:“爸爸的护身符!”

俞晨得意地说:“你看,你爸爸的护身符这么快就找到了。”

小女孩连忙问道:“那我爸爸的病会好吗?”

俞晨凝望她稚嫩的脑袋,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带着渴求,企图从她给出的答案里收获希望,可是俞晨不会骗小孩,应该说她从不擅于去欺骗任何人。

“你爸爸的病,可能还是不会好。”

那双大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如同她妈妈在听到那个“坏医生”下判决的时候。

“但是你看,这块玉是多么晶莹剔透啊,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发光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

“因为你爸爸把对你和你妈妈的能量、期待、祝福全部输入了这块玉石里,以后不管他的病会不会好,你们都会在他的保护下生活,幸福快乐直到永远。”

小女孩认真地听着,似乎真的相信了,虽然没能完全听懂俞晨说的话,眼里的伤悲却也少了一些。

所幸,小女孩的妈妈只是贫血,陈香云用自己随身携带的风油精往她的眉心和人中涂抹,她很快醒过来。许临和白志涛各忙各的事儿去了,陈香云护送家属去了门诊大厅楼上的输液室打葡萄糖。

许临去了手术室动两台换瓣,两台都是微创,他只需要掌握瓣膜准确到达病变部位撑开的瞬间即可,一个多小时后从手术室出来,给陈香云发微信:“她的输液费用由我来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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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大小姐,你多久能到!?我这店铺都盘完了,合约都签了你还没出现!?你这算是什么陪同!?我看只是想搭我顺风车是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进医院的嘛?你窝在那脏兮兮的鬼地方干嘛!?”

俞晨用脖子和肩膀夹着手机,不动声色地听着王晞十几年不变对自己的责怪声,两只手腾出来和小女孩玩“翻线花”,她并不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中灵活地绕转,红色的丝线变换出各种各样的花样。

许临脚步匆匆回到办公室门口,看到俞晨和小女孩还在,轻轻舒了口气。

“坏医生,我妈妈醒了吗?”小女孩看到许临到来,收回了手里的线,毫不客气地问道。

“醒了。你妈妈以前也晕倒过吗?”许临从小女孩淡定的语气里听出她母亲并不是第一次晕倒。

小女孩点点头,“嗯,自从爸爸生病以来,她晕倒过两三次吧,原来的雇主不要她了,她到处找活,在工厂打工,在饭馆洗碗,晚上回到家给我做饭的时候我看见她晕倒过两次。”

俞晨听到小女孩早熟而淡定的陈述,心就像被什么刺了一样。

“你妈妈现在正在输液,你要过去找她吗?”他问道。

小女孩迫切地点了点头。

俞晨把小女孩抱到地上,不想再在这里逗留,特别是在这个人面前,于是吩咐小女孩:“你爸爸的护身符你要收好,把它交给妈妈知道吗?”

小女孩对俞晨已经产生了依恋,有些不舍地问道:“阿姨,你要走了吗?”

俞晨点点头,“阿姨还有事情,得先走了,替我对你妈妈问好。”

说着,俞晨又看了看一旁有些失措的许临,低下头对小女孩说道:“你让坏医生带你去找妈妈吧,坏医生是个好人,你这么聪明,以后会明白的。”

小女孩看了看许临,目光带着些微胆怯,却已没有愤怒。

许临怔怔望着俞晨,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你不和她一起去吗?”

“我要先走了,有事。”

俞晨转过身,想了想,回过头,看见他还怔怔站在原地,自嘲般浅笑道:“许临,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不过就算见到了又怎么样呢?我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可聊的了。”

“…我…”许临支支吾吾,就像喉咙里被放进了小石子。

这时,小女孩走到许临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催促道:“坏医生,快带我去见妈妈!”

俞晨注意到许临手背上还留着被铅笔扎过的痕迹,一个不算起眼的小黑点,瞬间有了心疼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孤独躺在海滩上多年,却在不经意的某一刻被上岸的海龟爬过来压在胸前,怎么推也推不走。

“你手上的伤…记着处理…我走了…”俞晨越发慌张,再不能直视许临那双虽然疲惫布满血丝,却依然清澈的双眸,微微低下头,从他身边匆匆逃走。

许临转过身望着她逃走的身影,想要上去追,却实在没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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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的妈妈在躺椅上半睁着眼,呆呆看着护士端着器具走来走去,想到丈夫已经没治了,流下绝望的眼泪,其实她内心深处相信许临说的是事实,也明白让丈夫接受更多的治疗很可能只是让他活受罪,丈夫一年前患病,尽管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经济条件拮据,可是她没有放弃希望,还是想选用进口的瓣膜植入丈夫的心脏,她的雇主杜虎刚好是阜外医院心外科医生,四五十岁一把年纪了还在当主治,她明知道杜虎在医院不是主任,却也腆着脸一口一个“杜主任”地叫着,杜虎很吃这一套,再加上她平时干活也利索,于是便帮忙把她丈夫从河北的地区级医院转到了阜外,可一对瓣膜就得花费六七万,还不说住院费、药费、手术费以及各种各样的杂费,丈夫不想手术,跟她总是吵架,一趁她出去打工不注意,就跑去东郊和在北京的同乡喝酒打桌球,她为此整日以泪洗面,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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