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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笙歌锦年(67)

作者: 南国南音 阅读记录

可能人生中真的是你得到了一些,相应就会失去一些。她用自己的固执赢得和喜欢的人呆同一学校,却渐渐失去了自由,不能自主。上次偷改志愿的事,爸爸没说什么,母亲却震怒,当场就给了她一巴掌,骂她扶不上台面,就算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是的,她不是太子,也不是公主!从一开始被领进这个光怪陆离的大都市,她就知道自己只是个从山里来的穷苦孩子。由外婆拉扯大,亲父亲母是谁都不知道,全凭运气,被年轻干部入寨子考察时看中收养,一夜之间晋升为干部千金。全寨那么多孩子,就她被选中,不是运气又是什么?用一句话形容,这番际遇就是老鼠跳进米缸,一辈子吃喝不愁。这也是刚进庄家门时,母亲明明白白告诉她的。她记住了,自己永远是假的,因为运气处于一个人人羡慕的好环境好平台,得到一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庄锦妤华美的衣裳下仅是一只可怜的老鼠。既然这样,她有什么资格擅作主张,把庄锦妤的人生道路给改变?……

锦妤迷蒙蒙的大眼睛沾了泪滴,缓缓呼出一口气,她努力变快乐地问道:“你呢?十一有什么计划?”

“我啊,继续当跟班。”他淡然一笑,怕她不懂,便解释道,“还记得上次我去圣约翰孤儿院拍照吗?我跟那家摄影工作室有协议,要我暑假在那里做,往后课余时间就都卖给他们,跟着他们主摄影师到处跑拍外景。和你相比,很枯燥单调吧?”

他稀松平常叙述自己打工的语气让她心里暖洋洋的。庄锦妤忙辩解道:“不,一点不枯燥单调!相反我觉得你这个十一挺有意思的,如果要我选择,我也宁愿要这种假期。对了,那家摄影工作室叫什么名字?”

“逸石摄影工作室。”颜行歌答道,想了想,又打趣道,“怎么,打听这么多,准备去那里抢我的饭碗啊?”

“去你的,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就是….就是单纯想,以后去那边拍照时,好挑你那个主摄影师,趁机使唤你!对了,你主子叫啥名字?”她调皮地回敬道。

“想知道啊,偏不告诉你!”

……….

——————————————Song&Year分界线———————————————

目送她离开,颜行歌停好车,上楼的时候心情仍是雀跃十分,直到进门时迎面见着父亲颜澄域,他脸上的笑容仍是没卸下来。

他一怔,面对漠视长达三个月之久的颜教授,最终还是选择带笑喊了一声“爸”便进了屋。颜教授听了很惊讶,恍然扶着门站着,很长时间回不过神来。

颜行歌也开始感觉到不自在,便习惯性探向厨房找母亲,但母亲不在。正欲开口问时,他听到身后颜教授陪着小心讨好的声音:“你妈局里加班,今天就不回来吃饭了,她知道你今天开始放假,打电话叫我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要不,现在就吃饭吧?”

“好啊。”颜行歌点点头,洗了手,便上桌。桌上果然摆着的菜都是他爱吃的,清炒荷兰豆,西兰花炒蛋,盐水虾,水煮千张,豆腐鲫鱼汤…..做得很精致,有些快失去人间烟火的气息,足以看出颜教授的认真和细心。

在那件事后,第一次和他单独同处于饭桌,而他的态度已不复从前,过分的殷勤仍使颜行歌感到不自然,浑身长着刺。象征性搛了两筷子菜,闷头划完小碗饭,颜行歌便欲放碗下桌。

“等等,我要问你一件事。”颜澄域叫住儿子,将一张银行卡放置于饭桌,郑重道,“能告诉我为什么没动这张卡里给你的学费?”

第48章 Chapter 48 记忆像条狗

颜行歌平静地看着饭桌上的银行卡,道:“因为不需要,我用别的钱交了学费。”见颜澄域张口欲问的样子,他紧接着补充道:“放心,是正当途径来的钱,打工赚的。您这样跟妈讲,不想她担心。”

他觉得自己回答得很明白,但没想到颜教授还是不相信。第二天,在他和于何去世纪公园给百名黄金周集体结婚的新郎新娘拍照时,他意外地发现颜教授正偷偷跟踪自己。

一定以为自己交学费的钱来的不明不白。颜行歌有些气闷,趁休息的时候,和于何说了一声,便直接转身径走至长椅上拿着张报纸佯装在看的颜教授面前。

“跟了一上午,能够确定了么,我没有在做坏事?”他冷冷地问。

颜澄域叹了口气,将报纸放下,道:“找个地方谈谈吧。”

在世纪公园附近的一家茶社,颜行歌面无表情,机械式地叙述他整个暑假打工的经过,从加油站,“夜岛”酒吧,到“逸石摄影工作室”,从段简埋怨他为什么搅黄旅游到“夜岛”酒吧因为富家千金发酒疯,自己因祸得福得到这份工作,事无巨细,他都说了,唯独没提南桦。

颜澄域打断用没有平仄的语气正滔滔不绝诉说的他,道:“我不是来问你口供,而是出于关心你,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父亲的责任?”他掂量着这些字的分量,好笑道,“如果真是因为父亲的责任,何至于落到跟踪的地步?别忘了,相信自己的儿子,也是父亲的一种必备责任,也是本能。”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像刺猬一样敏感,说话带刺?而我们两父子也不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说话。”颜澄域有些沮丧,颓唐地盯着面前已经冷掉了龙井茶。原本沉入杯底的茶叶这会儿全部浮上来,厚厚地铺满杯口,一览无遗,也正如那件事的真相,早已摆在他们面前,等待着面对。

颜澄域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吐露道:“有些事,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也不想能否得到你的谅解。已经发生了的事,我不想为当时的我找借口,也不后悔。谁都会有那么一个想放纵,把一切责任全部抛弃的时刻,你可能现在不能理解,但当你走到人生过半的时候,也就会明白我那时的心情。我不是说不爱你妈妈,她有时让我觉得陌生。除了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她给我尽可能宽广的时间和空间,但就是这种什么都不问的宽容,我感到害怕,她像是什么都知道了却一直假装,猫逗老鼠似地假装,必要时露一些痕迹让我猜,我不断猜忌,也就不断感到累……”

“别拿妈妈当做借口!你出错了就是出错了,累和出轨不是因果关系!”颜行歌冷冷打断道,“您这档子事作为一个儿子本来没资格管,我气愤的是你把我和妈妈当做傻子看待,真实地在我们眼皮底下,在我原以为温馨的家上演外遇!你当我们是什么,瞎子傻子?好,你也看明白了,我全部知道,妈妈也可能知道,可是知道为什么我们都不约而同选择不捅破吗?不是要跟你猫逗老鼠,而是不想让这个家的尊严不至于到最后荡然无存!行了,这件事我已经选择彻底失忆,如果你还要不断追忆回味的话,没必要也没意思了。不管你陌生也好累也好,放纵完毕,灵魂就彻底回来吧。我还是想要一个像以前一样让我感到自豪骄傲的颜教授。”

最后一句话让颜澄域眼前一亮,他吃惊地望着眼前态度有所转变,又能重新接纳他的儿子,无端由说不出话来。颜行歌看出他眼睛里的疑惑,淡然笑笑道:“想了这么久,还是觉得把不愉快的记忆忘记比较好。记忆其实就像一条狗,躺在它怡然自得的地方。我只想记住让自己快乐的部分,其他坏的记忆统统忘掉。因为有个人预言我七老八十的时候回头看,会发现自己现在纠缠一些没营养不快乐的东西是多么幼稚,所以我想不妨自己主动变得先哲点,全部忘记,也就能多快乐点。”

“行歌,你长大了,变得更成熟。”颜澄域看着他,感慨道。

颜行歌微笑了一下,径自起身告辞道:“所以啊,爸爸,您儿子我不会有差的。您和妈妈就放心吧,我懂得做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