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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笙歌锦年(47)

作者: 南国南音 阅读记录

“心慌了吧?哈哈,这就叫平生做了亏心事,白天也怕鬼敲门!我说阿琢,看你吓破了胆样,是不是做亏心事了?”乐涛笑嘻嘻地说。

本是玩笑话,孟琢却当了真。他狠狠地用力将自行车给抽了出来,动作猛烈地挂倒了旁边两辆自行车。

一时之间,三人很是尴尬。颜行歌拍着孟琢的肩膀,笑着打圆场道:“乐涛这小子就知道埋汰人,刚才还说庄锦妤出车祸,是我做的呢!都是开玩笑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他见孟琢仍低着头,不回应的样子,便招手示意乐涛来道歉。

“呵呵,阿琢,我真不是故意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也知道我这人……”乐涛讪讪走上前。

“算了,没事。是我心情不好。”未等乐涛说完,孟琢淡淡打断。他从书包里掏出几本复印资料,一一分发到他们手里道:“这些都是我借了二中一个朋友的数学笔记给复印的,里面总结错题和做题技巧比较全,你们考前看一下,有帮助的。”

接到数学笔记,颜行歌很惊喜道:“阿琢啊,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知道这些天我都在愁什么吗?就是这东西!其他科临时抱佛脚还行,可数学,平常不花功夫,不多练题,现在怎么补,都是使不上劲。不过这回好了,有了这错题笔记,我有救了!谢谢你啊,关键时刻,想着哥们!够义气!”

陶椰和乐涛也甚是欢喜,不迭对孟琢说了一些感激的话。陶椰致谢之余,又故意质疑道:“二中一个朋友?阿琢,你不会借了段简的笔记吧?”

“切!”他这一问立马引起其他三人的鄙视。孟琢心情开朗了不少,嗔道:“段简的数学笔记我敢借给你们吗?再说了,他有么?就算乐涛有数学笔记,段简也不会做笔记的!”

“诶,别拿我做反面教材啊,我也要生气的。要知道,现在的我也是用功做功课的乖小孩。”

………

那天他们四个是一起骑车离开学校,在升入高三后第一次凑齐聚在一块回家。一路上有说有笑,胡侃瞎侃,四个大男孩很快把要高考的烦恼抛之脑后。快乐,其实对于年轻的他们是件很容易的事。只不过,在红绿灯路口分开走时,颜行歌没有想到,他们四个各自转身,有人的快乐就已经开始散场了,人生沿着另外一条轨迹陷入万劫不复……

那个黄昏的斜阳,那个快乐说“byebye”的路口,最后一次一起骑车回家……这些都无法挽回地定格在那年匆匆散场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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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锦妤的桌子一直是空的,直到高考前发准考证,她也没来。据老班透露,她情况好多了,虽然走路仍是有困难,但高考那天会坐轮椅进考场的。

天之骄女会沦落到坐轮椅去挤独木桥的凄凉下场,这在大家看来颇有些前程惨淡,美人迟暮,暮色西沉的意味。但颜行歌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很清楚对面的窗口灯在灭了一晚后依旧一如既往地亮起,气势有如太阳从桑干河上升起,而且,更气人的是,“长明灯”现在是12点零一分熄灭。

试问,这样的精神状态,这样的发奋程度,明明有如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怎么会美人迟暮,暮色西沉?想到这里,他甚至怀疑出车祸完全是庄锦妤的一个阴谋,她就是借着车祸麻痹别人,好呆在家里闭门修炼。到了高考那一天,轮椅肯定会变成魔毯载着她越过独木桥,而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一举拿下高考。简直天衣无缝,颜行歌这么想的时候,也会为这种龌龊的想法而歉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以最坏的用意去揣测一个女孩。心情是矛盾的,把她想坏后又情不自禁一一推翻先前的设想。

高考两天的晚上,对面窗口的灯恢复了正常的作息规律,没有和他较劲,径自在9点整就熄灭了。这样的情况对于他是求之不得,虽然已经没有抱着和庄锦妤斗气的心态了,但是她窗口的灯光却不知不觉中融入他的生活,成为一个衡量的参照物。于是,颜行歌也报复性地在9点零一秒熄灯,早早入睡。

精神状态好的他,一路自然地考下来,发现高考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像是电视剧里的场景切换,一个空镜头,高考就这样一下晃过去了。如果不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他想他可能记不住这个近乎平淡的日子。

当颜行歌和同考场的人一起谈笑风生地出考场时,happy匆匆忙忙赶过来,慌张地语无伦次告诉他一个消息,和她同考场的孟琢出事了,在考最后一场生物时,他突然像受了刺激一样狂性大发,将生物试卷撕碎,继而昏厥,被监考老师叫了救护车送进医院。

颜行歌脸上的笑容风卷残云似地逝去了,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仍忙不迭地向happy确认:“这是真的吗?你确定?”

“我确定!我没有出现幻觉,不信你可以问问我们考场的同学!哦,你们老班也被惊动了,一起赶到医院去了。当时情况,我也吓坏了,后面的生物题都没心思做。对了,赶紧通知椰子他们……”

Happy喋喋不休的话语,他再也听不到了。只感觉脑袋乱哄哄的,颜行歌没有顾上正说着话的happy,就急忙往医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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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孟琢的病房里,嘈杂无章,有医生护士走进走出,屋子里一大帮人,有老班和几个学校领导在,孟琢的父母也在,他的妈妈掩抑不住伤心,当场就恸哭起来,孟爸爸忙扶住要昏倒的她坐在椅子上。

颜行歌没有进去,呆呆地站在门口。透过窗户,他终于看见人群中的孟琢,他头发凌乱,情绪激动,急切想起来却被旁边的护士老师猛按住,而医生正在给他强行打镇定剂。渐渐地,他的气息弱了,像是一片在风雨大作的天气中漫天飞卷的落叶,最终失去了气力,平静地歇在地面上。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精神科病房,走廊里迎面有目光呆滞,留着口水,表情异样的精神病人由家属搀着走过去上厕所。他突然感觉到害怕,年华正好的孟琢怎么会突然间发了疯,被送到这样一个怪异的地方?

戴榆林出来时,看见了神情恍惚的他,眼神里有惊讶但却很快暗淡下去。

“戴老师,阿琢怎么会……”一时间,他陡生悲哀,回肠九转,话语说不下去了。

“这谁也没有想到啊。”戴榆林长长叹了一口气,神情寥落,“孟琢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最后不胜重负,就造成这种局面。都怪我,上次生物竞赛就有察觉到他的压力,可是一直没有及时帮他走出来……”

老班自责的话语更让他难过,那晚在体育馆的篮球场打球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如绘,他分明记得那晚很亮的星星,还有孟琢眼睛里耀眼的光芒。是种叫做希望的东西,有这种东西的人,应该更懂得如何掌控自己,去理智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再困难,结果再不好,他也不会放弃,不会气馁,不会迷失自我。因为有希望,无论结局多惨烈,总有明亮的东西在。譬如,勇气永远在,人生不绝望。然而此刻,孟琢却倒在离终点的一步之遥,他失去了自我。这些,颜行歌想不明白。

孟琢亲口告诉了他答案。

几天后,他又来医院里看望孟琢。孟琢仍昏睡着,情绪好许多的孟妈妈陪颜行歌坐了一会儿,突然临时有事走开,拜托他看会儿儿子。

颜行歌答应了,便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的手不由自主滑出被子,颜行歌小动作疼惜地将它放进被子,又给他掖了掖背角。但是没想到睡梦中瘦削文静的少年,他那黑沉沉的潜意识,被聚光灯突然照亮了。

遭遇噩梦,孟琢惊恐地冲口而出:“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弄坏你的刹车,不是……不想害你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