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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来时(49)+番外

作者: 南歌里 阅读记录

如今面对这样的境况,仿佛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他愿意为了爷爷,为了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家付出一切,哪怕他将来只能做个一事无成的庸碌之辈,但只要他的亲人需要,他绝不会顾念自己的前途。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还是要破灭了。

时予猛地抬头,他冷峻的目光看向狄菲。是她,这个口口声声说为了他好的女人,一次次将他推入深渊。

狄菲本来觉得今天的事十拿九稳能办成,毕竟老人家已经没有力气阻拦,而时予目前的经济状况又实在窘迫,就算闹一闹,不过耍耍小孩子脾气,最终看在老人的面子上,他也必然会妥协。

而此时面对时予冰冷彻骨的凝视,狄菲头一次心慌了。

她离开时予太久,根本不了解这个儿子如今是什么脾气,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下错了棋,时予显然被激怒了,一发不可收拾。

时予一直以来没什么本事,他除了会打架,真的什么都不擅长。于是少年人毫不犹豫地拿起墙角的一根棍子,那是平日里爷爷用来插门的门闩,他迎着狄菲恐惧的目光一闷棍下去,饶是狄菲吓得惊叫也没停手。

狄菲昏过去之前惊惧地想,她的儿子居然为了这点儿小事要杀她!

这一声尖叫太过凄厉,吓得搬家工人们凑成一团,都不敢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惨状。而原本坐在门槛上的爷爷也已经从门槛上滑落,一动不动,瞬间没了声响。

“出人命啦!”有工人惊慌失措要报警,却看到时予面不改色地走出来,指了指堂屋的地面上躺着的女人,恶狠狠地警告他们:“带着这个人,立刻给我滚!”

工人们早就被吓傻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搬个家还能搬出一条人命,这都是什么事啊。

有人壮着胆子往堂屋里看,这一看又是后怕又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刚才那一闷棍没有砸在狄菲的头上,但是她脚边的青石地板已经四分五裂,露出的地面上还隐约可见一个圆坑。

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得有多大的恨意,才能下如此狠的手!

在工人们屁股尿流抬着已经吓晕过去的狄菲跑走后,时予立刻把门闩上,随后一言不发开始收拾。

他的衣服,他的书,还有散落一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他的东西。

祖孙二人沉默许久,没有人说话,都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中。

等一切归位,已经临近中午。时予忙了一早上,此刻不知是头被撞后的后遗症发作还是饿的,头晕眼花至极,他强忍着不适想要淘米做饭,心想虽然爷爷还在生气,但他不能让老人家饿着。

可才刚一弯腰从米柜里取米,便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黄的灯光映衬着爷爷苍老的面庞,这是时予醒来后看到的景象,莫名心安。

对上他的目光,老人家苦涩的脸上终于有了真实的笑意,他抹抹眼泪,先是打了时予一下,又后悔地揉了揉,心疼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出了那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你别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能瞒着我,不听话。”

时予糊涂地听着,不知道爷爷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他想起自己晕了过去,可之后的事情便不清楚了。

这时有医生过来查房,时予看着面前的医生觉得很眼熟,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医生显然认得时予,见他盯着自己,便开口解释:“小同学,还认识我吗?上次你的手术可是我给做的呢。”

原来是他曾经的主治医生,怪不得眼熟。时予一下明白过来,上次他出车祸就是先被送到了市中心医院,然后才被狄菲转去了别的地方,如今医生一提醒,他便知道事情露馅了,本来想瞒着爷爷的,可现在他恐怕什么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老人家先是感谢了医生的救命之恩,又忍不住责备时予,“你也是胆子大了,出了车祸都能自己扛着,你要是有个好歹,可让我怎么下去见你父亲。”

这是祖孙二人最大的痛处,轻易碰不得,时予闻言立刻不说话了。

医生查了房便要出去,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来,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气愤还是害怕,敲了敲手中的病历后犹豫开口:“小同学,上次给你陪床的那个女老师,我用不用通知她一声?”

郑郝?时予当然希望再享受一下被心上人照顾的幸福,但是目前家里一团乱,不适合让她知道,而且他缠了她好多天,也不想她再受累,但重点不是这个。

“你为什么问这个?”时予不明白,这个医生怎么对郑郝这么上心,难道?看上他家郑老师了?!时予立刻浑身绷紧,看向医生的目光里不禁带了仇视。

出乎意料的是,医生见时予没答应反倒松了口气,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你可不知道,上次你转院后,那个女老师疯了一样过来找我出气,非说是我没看住人!你说我冤不冤?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了半个小时不说,还惊动了院长过来解围。真是的,我当了这么多年医生,还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家属!”

时予消化了一会儿医生的话,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郑郝大闹医院,因为他“丢了”?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啊!

过了许久时予都没能从如此美妙的消息中缓过神来,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发呆,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原来郑郝这么在意他,哎,这个口是心非的人啊。

老人家以为自己的孙子当真被撞坏了脑袋,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叹,时予听到后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他要和爷爷谈谈,这是当务之急,不能再拖下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时予简要地和爷爷说了自己为什么被车撞又是怎么被狄菲和她的丈夫转院控制,最后再添油加醋地补充道:“爷爷您好好想想,她都改嫁了,这么多年都没回国看过我一眼,肯定是没把我放在心上,这回突然发善心要接我走,谁知道她打得什么坏主意。再说了,她那个新丈夫,我见了就害怕,他怎么可能容忍我这样身份的人。人们都说后妈狠毒,后爹也好不到哪去,您就放心让他们折磨我?我可是您亲孙子啊!”

这话虽然多了臆测的成分,但还是让老人家的心里多了几分警惕,他开始惴惴不安,觉得时予说得有道理,狄菲这次回来很是蹊跷,又加上后爹这一层,他还真的不放心了。

时予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不强迫爷爷立刻答应不让他走,只是贴心地让老人家到另一张床上躺下,祖孙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聊聊以前,再说说这些日子的想念。

老人家本来就舍不得时予走,不过是因为自己力不从心,怕耽误了时予的前程才不得不放手。现在孙子陪在身边和他聊天解闷,他更是不舍得了,一时有些两难。

时予并没有大病,在医院住了一晚便和爷爷回了家。他这几天特别乖巧,把老人家心中最后的一点儿矛盾冲散,终于在一个晚上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

老人家吃着孙子做的饭菜,笑眯眯地开口:“小予啊,爷爷想了想,确实不能让你走,爷爷舍不得你啊。”

时予简直不能再高兴,他孩子般地抱住爷爷的胳膊,要不是他太大了,真想像小时候一样亲爷爷一口。

“不过我也不是没条件的,你不想考大学的事情我还是不同意,毕竟咱家就你一个独苗,不能让你在我手里毁了。你只要答应爷爷好好准备高考,哪怕考不上,爷爷都不怪你,但是一定要试一次,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

时予心中有自己的顾虑,他知道爷爷的愿望,也知道自己此时不能不答应,忍不住担忧地问:“爷爷,我万一考上了,您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