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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带快要长到脸上啦!(89)

作者: 陌上殊 阅读记录

琳琅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放现在还在读书呢!

可她却有勇气和那群土匪谈条件,让他们放过城里的人。

那是尚未经历世事的少年才会有的天真。

竟然会以为豺狼能听得懂人话,还试图和他们交谈。

大概是为了找乐子,那群土匪面上是答应了琳琅的话。

但他们告诉琳琅,城里的人只能离开一半,他们会让离开的人先跑上三天,等三天后如果被他们追上了,就会杀了那些离开的人,而被留下的那一半,会在这三天里,慢慢被折磨致死。

其实像土匪那样恶贯满盈的人,也很会玩弄人心。

离开的人不一定能活,留下来的人必然会死。

可谁又会愿意成为留下来的那一个呢!

“所以当琳琅姐姐带着那样的结果回来,不止是戏班里的人,城里的其他人都疯了,他们知道决定谁离开谁留下的权利在琳琅姐姐身上以后,就都疯了。”

梅老先生现在回忆起当初的场面,都还觉得害怕。

人在面对生死之际,是最容易暴露内心的丑恶的。

有人堵在梨园的门口,用尽花言巧语想要得到一个离开的名额。

也有人自暴自弃,在城里做着和土匪没两样的事情。

“我记得那时候琳琅姐姐还哭了。明明一开始是所有人都得死,现在有一半人可以逃脱升天,逃走的那些人可以找到附近的军队求救,那样的话,被留在城里的人或许也能活下来。她以为自己找到了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方法,可最后实施的时候却不那么尽如人意。”

梅老先生曾站在离开的那群人中间,回望着被留在城里的琳琅。

少女面色苍白,眼里却带着希望的模样,在他的脑海中始终不曾淡去。

宿臻问:“离开的人有活了下来的,那留在城里的人呢?还有那位琳琅姑娘,她,她最后怎么样了呢?”

如果传闻是假,那么那位琳琅姑娘最后应该是平安活下来了吧!

宿臻等不及梅老先生这样缓慢的诉说,忍不住想要提前知道故事的结局。

梅老先生的眼里染上了薄薄的雾气,他揩了下眼角的水汽,说:“我也不知道,琳琅姐姐她,也许还活在这个世上,也许早就已经死了。”

一座城里的人有许多,分开一半后,也还是有很多。

在那么多人中,不全是坏人,也不全是好人,更多的是那些平日里无甚过错,多喜欢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家伙。

而随波逐流的家伙,大多是没甚么担当的。

他们只喜欢为自己而活。

第一百零六章 旧戏台(六)

从朔溪逃出来的人大多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很少。

不管是出于逃生的可能性,还是从人情世故上来说,身强力壮的人活下去的可能,都要更大一些。

梅安原本是应该留在城里的,出去的人应该是他的父兄。

虽然人类在生死之间最容易暴露出恶性,但人性本就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人性是有闪光点的。

就好像在梅安家,他的父兄用他们两个人的名额换下了一个梅安。

梅安被裹挟在出城的人之中,茫然走上一条生路。

朔溪附近有一条大河,河面宽广,河水流入江中,如果乘船而下,是能够逃脱的。

而琳琅所说的军队在另一头。

光凭两条腿走到军队那儿报信,至少也得一两天,城里的土匪给出三日之期,算算时间似乎也还够。

可土匪都是骑马的。

谁能保证报信的人不会在半路上就被后来的土匪抓住呢?

出了城暂时安全了的人,或是主动的朝着河边跑去,或是跟随大流的走过去,有的人在哭哭啼啼,也有的人在骂骂咧咧,梅安没有听见有人说起报信的事。

他问着带他出城的叔叔,那个叔叔也是他们戏班的人,和他的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也是看着他们这一波孩子长大的长辈。

叔叔抱着他,捂住了他的嘴,没让他说出声来。

然而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他们现在一个个的都想着要怎么逃命,谁会在意留在城里的人呢!”

“你要是现在问出了声,他们就大可以把报信的事都推给你,然而问心无愧的去逃命。”

“那谁也不说,城里的人该怎么办呢?我爹我娘还有我哥哥,他们都还在城里,我……我……想救他们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只顾着自己逃命的。

那位叔叔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把梅安送到了河边,交给了同行的好友。

叮嘱一通话后,才转身从小路离开。

梅老先生拿着帕子擦着眼泪:“我跟着那些人乘船顺流而下,一路上都没有人追上来,他们到了江边以后,就四下散开,说是要去找人帮忙,实际上做了些什么,谁知道呢!”

“我和春熙社里一起出来的几个叔叔在江面守着,盼望着有人能从那一头过来。一连等了十几日,连个消息都没有听到。几个叔叔就凑了点钱,准备回朔溪看看情况,是死是活,那么多天总也有个定数了。”

“您也和他们一起回去了吗?去军队报信的人有没有带来军队,留在朔溪的人得救了吗?”

宿臻三连问,他是希望一切都能来得及,军队的人及时赶到,及时救下了城里的人。

那样就不会有那么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

可他也知道事情永远不可能那样美好。

否则朔溪的传闻又怎么会出来呢!

果不其然,梅老先生又摇了摇头。

他们回朔溪的时候,离逃出城的那日,已经隔了一月有余。

当初报信的那位叔叔跟着军队的人一起做着朔溪重建的活。

听他说,他领着军队的人来到朔溪时,城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满城都是血肉模糊的残骸,路上、墙上、人家里,没有一处是不带血的。

难以想象,到底是死了多少人,才会形成那样的局面。

军队的人一连清洗了十几天,走在城里,仍然能闻到散不去的血腥味。

躺在地上的尸骸都被收捡到一个地方去,梅安在那里没有看到自己的家人,也没有看到梨园的人。

里面有许多他不认识的面孔,据说是那些土匪。

上面的人给出的解释是,土匪们杀光了城里的人之后,莫名陷入了内斗,自相残杀下,城里才会一个活人都没有。

梅老先生:“他们说的话不准啊!”

梅安因为想要找到自家亲人的尸骨,就一直跟在收捡尸体的人身后,帮忙递个袋子,来回传个话。

可以说他看过城里的每一具尸体。

“我那时候还小,认识的人也不多,可我见过那个土匪头头,在那些尸体之中没有梨园的人,也没有我见过的那些土匪。”梅老先生补充道,“就因为不见的人除了梨园的人以外,还有那些个土匪,所以我就把这件藏在心里,没敢往外说,这一藏几十年就都过去了。”

老人的精气神显而易见的低落下去,干瘦的手抓着帕子,很是落寞。

没想到坐个火车还能听到这样隐秘的事。

宿臻忍不住扭头看向贺知舟,他觉得自己不擅长安慰人,可梅老先生看上去又很需要安慰似的。

所以该你出马了呀!

他努力用眼神示意着贺知舟。

虽然已经是男朋友的关系,但贺知舟目前还是没有和宿臻点亮心有灵犀的技能。

贺知舟见宿臻一直对他眨眼,回头看了看,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给宿臻倒了杯热水。

只吃三明治会很干,还是要喝点水才会舒服些。

要不是看在热水刚出杯,还冒着热气,倒在人身上会很烫,宿臻现在真的会掀杯而起的。

现在是喝水的时候吗?

很明显不是啊!

宿臻瞥了一眼已经送到面前的热水,站起来越过贺知舟,给梅老先生倒了杯水,送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