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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带快要长到脸上啦!(5)

作者: 陌上殊 阅读记录

没人回答,饭桌上的气氛也僵了。

吃完饭之后,宿姜自觉的去洗碗了,宿臻本想要再去宿爷爷房间看看,结果被宿爸爸拦了下来。

宿爸爸把宿臻带出了门。

西桥村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他们顺着门口的小路向前走,院子里追着自己尾巴团团转的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跟了上来,围着宿臻的转来转去,时不时的汪上两声。

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后用手夹着,也不抽,就看着香烟上的火星渐渐把香烟吞噬,手指轻轻抖动一下,烟灰就被抖落在风中。

宿爸爸看着手中的烟,半天没说话。

跟在后面的宿臻心中挂念着还躺在床上的爷爷,看上去有些神不守舍。

“我和你妈妈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和你说清楚的好。”宿爸爸叹了一口气,脸上是满满的疲惫。

“怎么了?”宿臻望着宿爸爸脸上的黑眼圈,没有怀疑他的话,只是很疑惑,“是和爷爷的病有关吗?”

提到自己的父亲,宿爸爸的脸色变得青白,他用手搓了搓脸,哑着嗓子道:“宿臻,你要知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管你爷爷之前身体有多好,他年纪也都大了,一场小病也能耗尽他的元气。他现在这样子送到医院去,遗愿的大夫也都说他是岁数到了,他们能治病,却救不了老。要是,要是……”

他狠了狠心,接着说:“你总要做好准备的,我知道比起我跟你妈,你跟爷爷关系更亲,这是正常的,你从小就跟着爷爷长大,我和你妈陪你的时间太少。但是,人总是要死的,活着的人却还得继续活下去。”

道理宿臻都是懂得,可他也是真的没有做好会失去爷爷的准备。

他总觉得爷爷应该能活的更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几天好活。

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宿臻眨眨眼睛,感到些微费力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湿润。

大概是雾气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了水汽,以至于他现在看上去像是哭了一样。

“我想我是明白的,您不必担心我接受不了的。”他僵硬的笑了笑,脸色比宿爸爸看上去还要苍白。

第六章 西桥村(五)

深秋的清晨总是要比往日寒冷的多,尤其是最近正在降温。

宿家父子俩穿的衣服都不是很厚,顶着寒风在路口站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打哆嗦。年轻人火气足,再加上心里惦记着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觉得冷,宿爸爸都是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正朝着知天命迈进,身体素质比不上年轻人,说到没话说以后,就打算回家,毕竟一直在这儿吹冷风,也不是个事儿。

咳嗽两声,宿爸爸的话还没说出来,宿臻就抬头打断了他的话。

“我想带爷爷去A市的医院看病,从西桥村到市里去坐高铁转道A市,花不了多长时间。我知道您和妈妈带着爷爷去市立医院看过了,但您也知道我们这边是小地方,医院里设备没有人家大城市的好,爷爷在市立医院检查不出病因,也许去了A市就能检查出来呢?”

宿臻握着拳,克制不住的激动道。

他现在的心情很乱,脑海中闪现出各种各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的,始终存在的,应有尽有。最明显的还是对他父母的看法。

明明深知宿爸爸宿妈妈的为人,却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臆想出他们不作为的模样,甚至隐隐有将爷爷病重不起的责任都推在父母的身上。仿佛就是因为他们留爷爷一个人在村子里,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爷爷离开,没有丝毫挽救的能力。

即便他知道将爷爷丢下的人也有他。

宿爸爸转过身,他知道比起他们这两个不怎么负责任的父母来说,宿臻和老爷子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在听到宿臻的话时,他也没有感到意外,仿佛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的说:“阿臻,你的想法听上去很不错,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老爷子的身体能不能坚持到你说的A市呢?”

青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之前自然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突然掐向了自己的脖子,他的脸因为短暂的窒息而充血泛红,额角的青筋根根分明,原本还称得上是帅气的面容,经过这么一系列的变故显得越发狰狞。

然而细看上去,才会发现青年的手其实并不是在掐自己的脖子,而是在撕扯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那东西从一开始的无形无状,只有青年自己能感觉到的状态,慢慢开始变得凝实。

蹲在青年脚边的黑狗不知道什么站起来了,黑狗前肢趴伏在地上,盯着青年脖颈部位,露出了锋利的泛着白光的牙齿。

宿臻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压抑的,怨恨的念头充斥着他的脑海,让他无法冷静的思考。

神秘出现在他身上的绷带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没有缘由的疯狂涨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从他胸腹位置攀升到他的脖颈之间。

不管是自然界中的动物,还是自诩是高级动物的人类,脖颈部位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位置,通常情况下,他们是不愿意让别人触碰到自己的这个部位。

因为那代表着危险。

早在没有后山那场变故之前,宿臻就一直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也不喜欢有东西碰到他的脖子,可以说人生过去的二十几年中,领带、围巾、高领毛衣这类会束缚脖子的东西,他从来就没有用过。

哪怕天气再冷,他也不会让其他的东西困住他的脖子。

所以当绷带缠上脖子的那一瞬间,宿臻就感觉到及其的不舒服,即便绷带只是松松垮垮的贴在他的脖子上,并没有完全的成型,他都没办法忍受,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窒息,除了将绷带从他身上扯下来,他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然而绷带是扯不掉的。

背对着宿臻的宿爸爸当然不知道就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他的好儿子快要弄死自己了。

也许是心里头除了绷带就想不到其他的东西,宿臻第一时间发现缠在他脖子上的绷带出现的异样,从前只有向上攀升一条路的绷带,这次居然后退了一大段,从瞬间缠在脖子上变成慢慢的下落,在他松开手的时候,绷带已经重新退回腰腹之间,而且他手上的绷带也在下落中消失不见了。

原来绷带也不是只会向上攀升么?

宿臻看着恢复原样的双手,分辨不出自己刚才是做了什么,才触发了绷带回落的点,就好像他至今都没弄明白他身上为什么会出现绷带,而这些绷带又能不断增加一样。

“哥,你起的好早啊!”

不想早起,然而碍于自己爷爷奶奶双重压力不得不早起的宿雪,这不一大清早的就去河边洗衣服,刚出门没多远就瞧见站在路口吹风的父子俩。

左手拎着桶,右手提着棒槌,蹭蹭蹭的跑到宿臻旁边。

宿雪朝宿爸爸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后,又黏着宿臻说话,“哥,我明天回学校,你能陪我去吗?我跟你说,我们班这个学期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小姐姐长得特别好看,像个洋娃娃一样。老师把她安排成了我同桌,我们现在是特别要好的朋友,她总是跟我说她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我觉得明明你才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呀!所以你明天送我回学校,好不好呀!”

“这么喜欢你宿臻哥哥啊!”

宿爸爸在一旁笑了笑。

村里其他的小孩都说他儿子难相处,也只有宿雪总是黏着宿臻哥哥长哥哥短的。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宿臻接受不了事实,让宿雪闹闹他,指不定能让他放轻松些。

宿臻:“明天没事的话,我就陪你回学校。”

他站在那里,瞳孔深处还残留着对窒息的恐惧,就连缩在袖子里的手也在颤抖着,表面上却已经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朝宿雪笑了笑,虽然那个笑看上去很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