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发现自己的双脚离地,腰上多了一股力量,把她往他的方向拉。
是他的胳膊。
削瘦的他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量。
后面人挤过来,吴忧的脚踩在别人的脚面上,几个男生互相看着,都以为是对方踩的。
吴忧像一个被四面八方力量困住的小树苗,还没有生长出足以对抗的力量,便生生的给挪去了另一个地方。
她失重的挂在宁云熙的脖子上,闻到他手指上的烟草味道,靠着他所有的力量,拱出一条勉强能过的道。
挤出来的一瞬间,两人抱作了一团。
在人群里时,好像两人这样你拉着我,我抱着你没有什么不妥当,可出了人群之后一切不一样了。
他们像是退潮后,露在沙滩上的贝壳,极为扎眼。
“I\'m sorry.”吴忧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也许平时跟他用英文训练时,也说过这个,说顺嘴了。
“You wellcome.”宁云熙接得很顺。
站在一旁的徐荣桦和陈斯琪看到,两人表情各异。
“瞧,说英文呢,我就说宁云熙为什么不理我,感情跟我没有共同语言。”徐荣桦有些懊悔自己为何要一个劲学那个什么韩语,看韩剧,宁云熙不学那个,她学了也白学。
陈斯琪冷冷的道:“宁云熙喜欢吴忧。”
“这个很多人知道呀。”
“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那是哪一种。”
“会发展下去的那一种。” 刘红最后做了一个总结性发言。
刚才人头攒动,要为自己去争取自由与民主平等的各位同学们,全八卦的转头冲向刘红,等着她的下文。
刘红挥起她标志性的胳膊,做力挽狂澜状:“同学们,这是个伟大的时刻,我们被压迫得太久太久……”
吴忧这才想起,刚才自己被拱倒之时,好像刘红就在身后,中间隔着一排不足她吨位的瘦杆男生后面。
她见死不救,宁云熙是怎么冲进来的。
瞬间想起,刘红奋力把人群推开,让某个人钻进来,一把拉住了她。
果然好友交对了。
她感激向她看一眼。
“没事吧。”宁云熙捏捏吴忧的手腕,“没有想到你居然也敢去签名,不怕学校的批评。这……不像你。”
“属于我们的假期,为什么要以高三之名夺去?不过是大人们承受不起失败,就把我们高考所有的事情都归结于我们学习的时间不够,要是真的不够,那多学一年不就好了,或是把高考的方式,改为学分制。说了这么多年,做出来的,却是让一代又一代的人重复前人的老路。”
“老路,嗯,他们想的是不要出错,至少不要错得太离谱。”宁云熙深有感触的道。
“中国就没有做错过吗?”吴忧笑了。
“当然有,不过都是事后诸葛亮。”宁云熙想起被奉为经典的制国之书《资治通鉴》。
“这样说来,古代十六岁就可成婚,那是不是也说明,十六岁产生了爱情,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并不需要他们的横加指责。”
宁云熙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他从没有觉得早恋是对错的事,只认为,那是发生迟早的事情。
“大人教我们尊重的,不过是他们认为的对的,其实,时时破坏这个世界的正是那些大人。”
吴忧笑了笑:“不用这样看着我,连一个全国放假,都要被各种名目压缩,有什么不可压缩,根本不存在公平,只有应试的教育,只有应该的思维方式。”
吴忧一口说完,才看到陈俊轩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个。
刚才……陈俊轩也许也看到了。
他没有吴忧那个胆量,在那份被视为挑战学校权威的请愿书上签字。
学校都是为了我们好,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我们只需要无条件的服从。这句是他家里的老妈耳提面命说了整个青春的老生常谈。
他早听习惯了,那种习惯成了自然后,他连反抗都不会,哪怕心里其实有一个声音在为那些签名者喝彩。
他不敢逆流而上,只愿顺风顺水的过他的人生。
宁云熙向陈俊轩投去一瞥,别无深意,又好像有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吴忧在两个男生的隔空对视之中,去取了自行车,走到门口时,看到宁云熙在等自己。
“吴忧。”他上前来,接过自行车,“我送你。”
“什么?”她抬起头,紧张的向校门口看了一眼,毕竟有老师在那里守着。
“我们一起走。”宁云熙声音加大道。
吴忧没有了刚才的侃侃而谈,因为早上被堵在校门口,她对所谓的规矩产生了极大的反抗之心,才会签上她的名字。
现在,她承认,她不够强大,不能像七班和八班的男女生那样,同进同出,同坐一辆自行车。
“一起走,直到明年的6月7号以后。”他说得很真切。r
“啊……”吴忧以为时间可以再说长一点,但她没有这样要求。
“不好吗?还是人希望别人陪你走到那一天。我希望那个人是我,不是别人,别说你不知道我的意思。”宁云熙坦白起来,让吴忧无话可说。
她认真的看他,他一样没有半点玩笑的,很平常。
她笑笑,半勾下头,眼梢带着羞涩与高兴。
“宁云熙!”走出校门口后,宁云熙把车头偏向了左边,吴忧叫住他,“我家在右边。”
“陪我去医院好吗?”他的声音温暖的很,眼神里带着恳求。
“嗯。”她应了一声,他脸上突然有了光一般,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重压少了一些,步子也轻松许多。
她有些怪自己,为什么执着他把她当妹妹还是别的什么,其实他从没有说过喜欢她。
即使不说,她也愿意陪他去医院,好像,他难过时会抽烟,就要此时这样,离他好近,闻到了烟味。
这几个月没有去,他是不是度日如年。
为什么学不会狠心呢。
再配合一个学期吧,那是云恩的妈妈。
两人走成一道风景,后面闪出一个背着吉他的男子。
他穿着长风衣,头上戴着帽子,帽檐下,长发飘起,竖起有衣领藏了他大半的脸。
“这是,我为你做的订的蛋糕。”进到病房里,吴忧看到蛋糕上定着“祝妈妈,芳华永驻”时,应宁云熙的要求,说了一个小小的谎。
虽然不是她订的,可是如果知道今天是云恩妈妈的生日,她愿意为她做这件事。
心底诚心的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于真高兴的看着蜡烛在眼前燃烧着,直到燃尽时,才想可以中途吹灭。
她像是想多留吴忧一些时间,小心的说话,小心的切一块大大的蛋糕给她。
把水果最的的那一块给了吴忧,然后又说:“你不喜欢奶油,就给你哥哥吃。”
吴忧端着蛋糕的手猛一抖,差点扔掉手中的东西,她咽了一下口水,于真这种时好时坏,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场面,让她还是不适应。
她已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吴忧却只能配合。
于真明明看到吴忧的手在抖,却像没有事人一样,平和的望着她:“你要高考了,还来看我,真是好孩子。”
吴忧琢磨她这一句是正常,还是不正常,要怎么接下去。
于真见她发愣,又道:“你哥哥保送厦门大学,你以后想考哪里?”
吴忧的心里千万只蚂蚁开啃她幼小的心灵,她转头看向宁云熙,嘴角上扬出一个礼貌的弧度,他垂下目光,不敢看她。
她不能老盯着男生看,至少,在于真面前盯着她的宝贝儿子,会让她产生不好的联想。
吴忧只能机械的转过头,嘴角的上扬的弧度更大些,装没事人的笑出声:“呵呵,宁云熙……哥哥保送了,这么好的学校,我可是望尘莫及……”说到这里,她话锋突转,“他什么时候保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