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恋爱刚刚好(120)
这里的墓地,曾是连绵的山丘。
开发商做了一些平整后,依山傍水的修建起来的园林式墓园。
前几次来,吴忧都带着一丝陌生与敬畏。
在看到云恩的墓碑时,她发现,上面的字,是宁云熙的写后,阴刻成铭文的。
而且立碑人,也是以兄相称。
这些,她在第一眼看到时,并无什么不一样。
而今天再看时,心中莫名的有一丝抱歉。
这么多年,没有来看看这个好心的姑娘,以后只要在海城,就来看她。
一路想,一路行。
不知不觉,到了墓园的最高处。
东林。
东林,是指一片豪华墓地所在地。
那两个字是一座凉亭的名字。
不过,这里明明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却只有两座墓。
一个写着于真,一个写着于东森。
吴忧看到于真时,眼前一片白光闪过。
于真,那不是宁云熙的妈妈吗?
她死了?
她何时死的?
因何而死?
站在于真的墓前,吴忧忐忑的看着宁云熙,把之前他对自己情绪反复无常的变化在心底撸了一遍。
他是因为失去了妈妈,才会抑郁寡欢,病根也许早就有,只是他掩藏得很好。
而这种隐私极高的精神类疾病,如果当事人不说,或是没有出现极严重事情,是很难被发现的。
即使跟平时有些不同,也只会被人们视作心情不好之类的。
于真大约就是在这种病症之下,因为云恩的死去,而加重了病情。
而现在轮到宁云熙面对自己母亲的死亡。
他孤寂的望着于真的相片,良久不语。
吴忧靠近过去,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我……”她的声音很低很低,甚至是有些卑微,“你母亲的事,我很难过。”
宁云熙握在伞柄上的骨结,泛起白色,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我休学,不是自愿的。”他突然道。
“我知道。”吴忧道。
“他想我去学金融。”宁云熙口中的他,是宁开军,宁家现在的实际握权人。
他现在不仅操控着公司,同样也在操控着宁云熙的生活、学业、甚至感情。
吴忧听他细细的说起之前高中转学时,他跟宁开军之间的矛盾大爆发。
最后,宁云熙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接受保送去了南方。
然而,宁云熙却转了专业,这一度让宁开军觉得自己被欺骗,而且是最亲近的人骗了。
或许,宁开军一生强势惯了,总是给身边的人划下了蓝图路线,每一个人都要依着他的走。
走下去,一片坦途,没有惊喜,没有危险,只有平平淡淡的富足生活。
这些在别人看来求之不得。
但宁云熙不要。
宁云恩也不要。
宁云熙迂回的跟父亲做着斗争。
而宁云恩,则爆碳般的把自己的青春,一把赌在了左一鸣这把烈火之上,爱情可以天荒地老的甜蜜,但生活却让左一鸣和云恩黔驴技穷。
困顿不堪的云恩没有回头,反而坚持生下了孩子。
孩子被于真送走,她拒绝向云恩透露孩子的去向。
云恩负气的逃向了被宁家视为垃圾的左一鸣。
后来……宁云熙没有再往下说,吴忧已经能从之前的触之中拼凑出一个大致完整的故事。
“云恩能成功的逃出来,是你给了她帮助?”吴忧问。
宁云熙叹了一声,低下头,鼻音浓重的道:“是我害了她。”
吴忧上前,扔掉了伞,雨水冲涮着她的脸:“你难道不知道,是他开车撞倒了云恩吗?”
宁云熙全身一震,手中的伞掉落,回头,眼神复杂的盯着吴忧,“我凭什么相信张林的话?”
吴忧心道,他知道了,他看到了自己留下了手机,而且他也查看了手里的录音。
宁云熙什么都清楚,为什么他不肯信呢?
吴忧:“宁云熙,要怎么样你能信呢?”
宁云熙:“要我去相信一个养我十八年的人,会杀了他的亲生女儿,你觉得是你可笑,还是我会白痴的以为,张林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他在五年后良心发现了?”
要让一个人相信陌生的话并不容易,况且张林跟宁云熙有着深远的芥蒂。
宁云熙伸手夺过吴忧的手腕,手掌向上一翻,左手掌上一个浅浅的泛白小圈还依稀可见。
那是吴忧为了替宁云熙瞒下在校抽烟的事情,被烟蒂烫伤的地方。
伤好了,痕烙烫在那里,经年不变。
吴忧无力的道:“事情过去了。”
宁云熙面色阴冷的道:“可我过不去。”
吴忧:“你不信他?那你调查过吗?你不是最爱云恩吗?你凭什么把云恩的死归于张林,归于左一鸣。对,他们不完美,没有什么学识,可是他们有基本的人性,你看不到吗?”
宁云熙手上劲儿突然加大:“谁给你权力批评我的父亲?”
吴忧痛得眼皮直跳,五官开始扭曲,她抽着气,倔强的道:“可是你的母亲有。”
“她死了。”
“但她有权力要一个真相。”
吴忧的手骨捏得咯咯响,她似乎听到骨头正在碎裂,痛苦龙卷风一样的袭上身上的每一条神经。
宁云熙神经质的望着吴忧,恍惚的看着于真的墓,又看看于东森的碑,他突然古怪的一笑,在肺腑间挤出一句:“她从来就不是我的母亲。”
雨突然大起来,天空里的水,随不住漫天的沉重,终于一泄而下,两个人,站在雨水里,感受着无穷无尽的天泪之怨。
洪潮涌过时,可以冲毁一切阻挡的物体,吞没所有生命。
他看着她时,嘴唇极力的闭紧,生怕再多说出一个字。
吴忧定在那里,像一株生了根的树。
宁云熙伸手,抬起雨伞,遮在她的头顶。
宁云熙和宁云恩,他们是组合家庭的产物。
于真带着极度丰沛的嫁妆——宁家百分50的股权,嫁给了当时还只是公司一个部门经理的宁开军。
宁开军有一个儿子,跟于真的女儿同岁。
大人的感情是金钱勾连起的一场交易。
但孩子间的从一岁开始建立的感情,却是真真实实的。
宁云熙从没有想过,宁云恩会死,于真会死。
但好像宁开军从来都对生死看得很淡。
也对,于东森死了十几年,他也只是在于真死后,安葬于真时,有上来过这片墓园。
手机屏亮了。
吴忧滑开。
上面一张小女孩的相片。
茵心抱着一个洋娃娃,正在笑,扶着她肩头的手,苍老干燥,无名指上戴着一只戒指,戒指上有一个标志。
跟吴忧脖子上挂着的链子标志一模一样。
宁云熙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我的手机已经跟你共享,以后我收到什么,你就能收到什么。”
“真的是你做的?”她有些恼。
宁云熙:“不是。但我知道是谁做的。”
吴忧一直揪着心,慢慢一点点放松,只要不是宁云熙做的,一切她都能接受了。
……
清明节过后,天气晴朗。
刚刚报案成功的左一鸣接到了托管班老师的电话,茵心回来了。
不仅茵心回来了,还带来了许多玩具。
她开开心心的把东西分给同学们。
又和同学们一起吃蛋糕。
一百多个孩子,分食了五个大蛋糕。
为什么是五个?
茵心五岁,每一年补送一个蛋糕,五年,五个。
这句话是茵心的外公说的。
外公,茵心低低的叫了一声后,她便得到了五个蛋糕。
每一个蛋糕上面写着她的名字,用着她喜欢吃的水果做点缀,蛋糕上面都放着依着茵心的样子,做的翻糖小糖人。
茵心十分高兴,抬头问外公能不能把蛋糕带回去给爸爸吃。
外公眼里有一秒的停滞,很快慈祥的说,可以,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