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雪突然落下,她却觉得自己比起冰雪天更加冷,宁云熙的默认是一把无形的冰刀,捅进心尖时,痛苦并不明显,却在回过神时才发现,伤口处泊泊流出的血凉过脚下的湿泞的雪地。
直走心越痛,每一口从嘴里呼出的白汽,都凝结着无数的伤口,吸进时,伤口再度被撕开,如此反复间,吴忧再也不能像刚刚夺路而逃那样强作镇定,她几乎是踉跄的往前走。
爱情,始于误会,败于真相,葬于从没有相爱过……
痛其实是伤口,苦才是后果,其实明白的人,是尝到过甜的人。
陈雪的车就停在路口处,可是吴忧却像是看不见一样,双眼里白茫茫一片,她的眼睛,不是她的,她憎恨自己为何明明如此恨宁云熙,却还要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云恩给她带来的光明。
云恩,云恩,她永远斗不过,争不过,云恩,从死的那一刻开始,就从头到尾就寄生她和宁云熙的生命里,永远的割舍不掉。
“吴忧……”陈雪的车横停在吴忧的面前,跳下车。
第83章
吴忧恍惚着,脸上带着笑意。
“上车。”陈雪把吴忧塞进车里,一路车行,风雪加交,已看不清前方的路。
因为骤降的雪,加上急速降温,路上结冰,数十辆车相撞,横七竖八的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式趴在路面上。
封路。
谁也过去。
但人可以过去。
只是零下的温度,谁都不愿意钻出温暖的车内。
别无选择。
只能等待。
趁着这个间隙,陈雪问:“人见了,你有什么打算?”
吴忧头靠在车窗边,眼神懒懒而涣散:“陈雪,你知道宁云恩葬在哪吗?”
“……”
陈雪手指在方向盘上一敲一敲,身子不由的动了两下。
吴忧直起身体,手支着头,勉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坚强。
“云恩的□□捐赠给了我,我想去看看她。”
陈雪嘴角紧紧的抿着,喉咙里几欲发出声音,却生硬的唉叹了一声,把头低下,脸朝下趴在方向盘上。
“她死了五年,圣诞节没有人陪她过吧,左一鸣说过云恩喜欢下雪天,因为她喜欢纯净的白雪,说那是天上的云,恩赐给大地的最美的妆。”吴忧慢慢的说着,“你看,我代替她在看这个雪天,我也应该告诉她一声不是吗?”
陈雪忽然抬起头,一脸怒气的冲着吴忧,看到她脸上的两行泪后,怒气渐退,考虑了一会道:“宁云熙不肯告诉你,我也不能说。”
吴忧执着的道:“那你问宁云熙吧。”
陈雪开启了视频通话。
那边宁云熙没有露脸,只有白袅袅的烟雾飘渺着。
“你又抽烟了?”
“……”
“宁云熙,有事问你。”
“说。”
“……”陈雪手指插进发顶,撸了一把改口道,“她问你。”
“她……还好吗?”
陈雪咬了咬牙:“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镜头晃了一下,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宁云熙露面了,道,“我跟他你只能选一个。”
吴忧盯着屏幕:“我跟她你选谁?”
宁云熙的脸孔放大,他手搓着脸,看起来焦燥无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于吴忧来说,漫长得跟等待□□的日子一样,黑暗里看不到光明,却期待奇迹出现般煎熬。
手机提示音响起,里面是一个地址。
吴忧微笑的把地址记下,但眼泪把那张纸打湿一片,字迹已不清,她索性把纸搓成一团,打开车窗扔了出去。
……
隆冬的墓园,分外的寒冷。
一条上山的坡路足足有两公里。
一把黑伞,掩着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晃晃的出现在墓园的地平线的一端。
白色的小雏菊,开得并不艳丽,却清纯可人,花香宜人,摆在写着“云恩”名字的黑色墓碑前,衬出一片孤寂的美。
青烟升起,左一鸣点燃了一沓一沓的乐稿,里面掉出许多的相片,每一张都是一个人——宁云恩。
吴忧退开,走到墓园的空旷处,远远的看着左一鸣,他身上第一次褪去了歌手的张扬与狂放,收拾得很干净,像一个从学校出来的大四学生,装成大人的样子,却还无法真正的味人生百苦的青涩,在脸上写满单纯而执着表情。
过了很久,他走过来,此时,脸上又换了一副面孔,只有普通男人的颓丧与失落。
“谢谢你!”他向吴忧深深的鞠了一个90度的躬,抬头时,尽量不露痕迹的把泪抹掉,“大年初一,我带茵心来。”
“对,我们那就是大年初一来祭拜的。”吴忧。
“你的手怎么了?”
“破了皮。”
“小心些,一个人在外求学的。”
“嗯,我会的。”
春节临近,吴忧这次没有选择回家。
因为自己缺了些课,再加上她一直想在假期里,找一分能让自己忙到,没有闲功夫去想些乱七八糟事的工作,所以便在一家餐厅里打工。
这个时候,是餐厅最忙的时间,而且工资是平时的三倍以上。
年轻的好处,就是能让老板在一众资阿姨堆里,一眼相中。
早上9点开始,一直要忙到晚上9点以后。
同学之中杨果和唐琴也没有回去,把孩子接到了海城过年。
一家人挤在小小的十平米出租房内,说不出的酸楚,可这又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每天最开心的时间,是晚上的客人走了后,收台的时候。
吴忧包间的门儿关上,看看哪些菜没有怎么动过,拿出便当盒,一个个打好包。
唐琴会在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后,从容进来,用自己带着的黑色包把打包的菜一个个都塞进包里。
“这些够吃吗?”
“不够吧,他们家爸妈很会吃的。而且不吃番邦菜。”
吴忧:“那这些怎么办,全是。”
唐琴:“爱吃不吃,反正我能吃就行。”
吴忧:“也是,你得多补补。”
唐琴:“一南一北的人,吃的太不一样了。我喜欢甜的辣的,他们喜粉条炖菜面条,我已一周有在临时家吃早餐了。”
临时家,是唐琴对出租房的别称。
吴忧暗暗为她和杨果的事叹气,相爱真是可以奋不顾身,可是生活的点滴能把身体里的所有激情一点一点的碾压干净。
到现在她都不再奢望杨果与唐琴能回到过去,只希望,一切平平淡淡的能撑到他们两都毕业。
大年三十,酒店一直忙到九点。
吴忧和唐琴一起下班时,两人各领了一个五百块的红包。
“红包拿来做什么?”
“买件衣服,冬天太冷了,得加件装备。”
“嗯,我看你这件还是高中时的,的确要换了。”
两人一起回临时家团圆。
走到门口时,听到里面杨果的声音传出来:“妈,下个月的房租要涨了。”
“涨多少?!”杨果妈的声音立即拔高,相比外面的冷清,这个声音把吴忧给吓住了。
“涨五百,明天就要交定钱。”杨果低下头,摆弄着手机。
“五百,房东怎么不去抢钱?涨涨涨,就能有点良心,我们老家比这大比这好比这方便,便宜两千块……”杨果妈忿怒的道。
杨果唉道:“不是你们要来,换了一个两室一厅的,要不然挤在一起,不方便。”
“换什么换?哪不方便了,没钱才不方便的。”
唐琴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扬了扬手中的刚刚到手的红包放在桌上道,“妈,我回来了,这个是店里发的红包。”
吴忧看着红包被杨果妈拿起,抽出里面的五百块时,正好看到杨果的脚边放了一双新买的球鞋,牌子货大概六七百吧。
她嘴角扯了扯,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
想了想,退出了门口。
走出那条散发着隐隐地沟水味道的弄堂,小欢的电话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