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恋爱刚刚好(109)
临下车时,陈雪曾心事重重的告诫她,不要再去刺激宁云熙,他现在处于抑郁病的癔病期。
他看着正常,但时常出现幻想,有时还活在云恩没有出事的那个时空里,他能自由的在现在与过去的记忆里穿梭往返,可是却带着明显的创伤后遗症,会选择性记住某些对自己有利的,而回避现实。
比如,他其实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却不肯放手过去的感情。
陈雪的暗示,吴忧带着谨慎和怀疑,她愿意想信陈雪的推测,如果是真的,那对她太不公平了。
“叮”一声过后,一杯冒着白汽的果汁端到了眼前。
吴忧接过果汁,没有喝,他伸手托着杯底:“喝吧,看你脸冻红了。”
吴忧轻轻尝了一小口,没有继续。
他低下身子,“不好喝吗?”
吴忧仰头舔一下舌头:“有点酸。”
宁云熙眨了眨眼:“我记得你喜欢蓝莓味道的东西。”
“只是口香糖喜欢这个味道,别的……”吴忧小声的解释。
宁云熙歪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黯淡了一下:“那换杯水吧。”
他转身欲走,吴忧放下杯子,拉住他的腕:“我找你有事。”
他回头,“我知道,要不然你不会跟踪我爸爸来这里的。”
吴忧一愣,他原来什么都知道。
“以后不要这样做……”他继续道,看到吴忧脸色变白,站在那里全身僵硬得不敢动,他软声道,“对你不好,他那个人很霸道,我怕你吃亏。”
听到这话,吴忧脸色才有所好转。
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相片时,宁云熙微微变化,他随手抄起放在书桌上,随后道:“说吧,是什么事?”
“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左一鸣想见云恩。”吴忧鼓足勇气道。
宁云熙皱眉:“哦?他……”
他显然对吴忧为了左一鸣来找自己,并不开心,目光下垂的扫了一眼书桌,那里电脑没了,他只能坐到椅子上百无聊赖的翻了翻书。
书页在指间滑动,发出哗哗的声音,他似乎忘记了要回答吴忧的问题。
“云熙,让左一鸣见见云恩吧。”她在恳求。
“他的事你别管。”宁云熙翻书的速度慢慢的快起来,目光在上面一目十行的扫视着。
吴忧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手按在了宁云熙的书页上道:“他带着女儿来了。”
宁云熙十指一紧,骨结渐渐分明起来,他的脸从书上抬起,怀疑、研判、质问、的神色在双目里轮流转换,但目光没有一刻离开吴忧的脸,像要把她看穿看透一般。
他的目光冷如两把利箭刺向她的眼底。
害怕一下子在吴忧的心尖弥漫开来。
她放在书上的手慢慢抬起,有一刻她都觉得宁云熙握紧书的手,发出了骨结互撞的声音,好像能他捏的并非医书,而是她的脖子,一掐即断。
她嘴角微微浮起一丝惧色,喉咙不由自主的滑动了一下。
“呼”的一下,她刚刚离开书面的双手被宁云熙死死的按住,他的力气很大,大到手像要被他按进白色的书页里。
“宁云熙!”她吃痛的呼叫了一声,手抬起,想离开。
两人同时向右移动,宁云熙比她更快一步的绕开,转了个身,将她压在了桌子与他之间,桌子被推得发出吱吱的叫声,他却一点一点的压着她,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她的双手甚至嵌进了宁云熙的黑色毛衣里,抵在他心脏的位置上。
咚咚的心跳起,震颤着她的指尖,她全身的皮肤紧缩到发麻。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他是怎么对云恩你不知道吗?你也要帮他?你找我只是为了他吗?”宁云熙一连串的问话,显然已积在心里多时,此时一把说出来,连吴忧都觉得他从她进门起,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一样。
“宁云熙,他和云恩有孩子,孩子五岁了。”吴忧挣扎着把话说出来。
“……”宁云熙鼻子里重重的一哼,似乎不以为然,眼底光暗了暗,但又极不情愿承认道,“我知道。”
“什么?”吴忧不觉的轻唤一声,耳膜如雷霆万钧砸在上面,嗡嗡作响,他早知道,他知道一切,那为什么?
他那么恨左一鸣,她能理解一个当哥哥为妹妹鸣不平,可是他为什么能容许妹妹的骨肉在外面流浪?
一个答案在心底盘旋多日,她从没敢往那方面去想,但却在这一刻一下子被当头棒喝般的认清一个事实。
说是宁云熙在逃避现实,不如说,她也在逃避一个自己已经早早感觉到不对劲的真相。
两人互相对视良久,宁云熙的目光突回避,他骤然的松开一吴忧的手,似乎也觉察到吴忧发现了什么。
吴忧身上的重量撤去,用尽力量才把脸别向一边,沉默不语。
“你跟云恩到底是什么关系?”吴忧紧张的问,眼底泛起的水汽热浪般冲涌着着眼眶搭建的围堤。
他的头更低了。
吴忧的目光跟着他低下道出一句“你们不是兄妹?”时,眼中的泪已逼出眶,饱满得像水晶凝结在眼睫。
空气里寂静一片,他没有否认。
她听到了泪打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决堤的水,冲溃着她以为坚固的围堰,一败再败的吴忧深吸了一口气,保持着意想不到的冷静,幽幽道:“她爱上左一鸣,你恨不得左一鸣消失,连同他们的孩子一起消失是吗?”
他目光闪了闪,下巴微微发抖。
呵呵,原来如此,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情人。
一个以父爱之名,一个以爱人之名。
躯体消亡了,连灵魂都不要让她安息。
如果天真的公平,怎么会让两个男人操控了一个少女的生命后,又来操控她未了的遗愿。
她死时,一定是奔着孩子去的。
粉色的衣服里还掉出了孩子的奶嘴。
年少的爱情或许鲁莽,草率,但用得着这样被践踏与追杀吗?
吴忧的眼睛,此时寄居着宁云恩的魂一样,代替她在看这个身后的世界与亲人,为何要为云恩做这些她想不明白,可是不做的话,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云恩不能白死了,她应该知道左一鸣没有背叛她,至少要知道孩子还好好的。
“他们的孩子没有错,至少左一鸣在善待这个孩子,至少他一直在等着云恩,你们这些自称爱着她的人,却在伤害,一个让她没了命,一个让她死不瞑目!”吴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还力量,掷地有声的把一切都说出来。
说完,她又后悔,因为,宁云熙脖子抻着一动不动的站在卧室内,一双眼泛着红色的光,凝视着桌上的照片。
她吓得后退两步,手打在相框上,相片从框内脱出来,背面朝上。
她底头看到相片上一行笔锋潇洒的字迹“待你长大,守你一生”。
原来真的如此,原来不是自己猜测后的结果。
吴忧冷得打了一个激灵,怔怔的跪在地上,从碎玻璃里捡出相片,大颗大颗的泪打在相片的字上面,浸湿了相片,模糊了眼前。
她几乎是佝偻着捧着相片站起,努力平静的往卧室门口走,走了两步,与宁云熙擦肩而过时,他抬着望向她:“相片留下。”
吴忧扯了扯嘴角,手一松相片落在脚边。
在宁云熙低头去捡的一瞬间,吴忧轻轻的问:“云恩安葬在哪?”
“你想让左一鸣去看她?”
“……”
吴忧走到门口,突然回道:“她在地底下过得很孤单的,你知道吗?”
奔出房间后,她的手一直在滴血,可是她没有痛感,直到走出好长的路,才发觉手指很冷,抬手,看到指尖被划开几道口子,红色的液体随着手指的弹动,又涌出来。
跟陈雪约好,出来就打电话,摸口袋时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她呼了一口气,默默的向前走,这里只有一条路,沿着水泥路一直走,能走到山脚,找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