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吵闹声并不妨碍他们两人并排向前,且很快消失在了张林的视线里。
他们走到一处拐角的地方,宁云熙才回头看了一眼。
张林没有跟过来,他才放慢脚步,找到一条椅子,冲吴忧招了招手:“我给你上药吧。”
“上药?在这?”吴忧四处看看。
这是一片小区的休息区。
平时没有什么人,只有在早晚时,才有一些大妈大叔们来这里跳广场舞。
此时,正是各家各户做饭的时间,这里安静而空旷。
“宁云熙,其实我的伤没有什么。”她小声的说着,跟着坐下。
宁云熙将书包放下,从袋子里选了一盒药,碘酒消毒,又换了一种烫伤药,用药签沾了点褐色的油膏般的药,涂在她的手心。
这一切,做得一丝不苟,像极一个专业的护士,在护理病人。
吴忧不禁感叹:“宁云熙,你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
他没有抬头,拿纸巾一点点把多余的药抹去,小心的吹了吹,一切做完,才直起身体,微笑的问:“我传闻是什么样的?”
对上他的眼睛,吴忧手指轻轻颤了颤,默了默道:“我以为你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复旦与清华才是你的目标,将来成为社会上的精英阶层,让人仰望,才是你的追求。”
“哦……”
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安静的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手中的那团纸巾已捏成一团,随手一抛,纸入了三米开外的垃圾桶内。
“谢谢。”吴忧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他的好意,就得寸进尺的以为可以对他评头论足。
他身上的事隐隐散发出来的骄傲,只是被某处情绪压抑住了。
正如此时,他并不赞同吴忧的话,却很只是好修养的听听,目光再度回到并没有放手,而是一直握着的纤细手掌。
他用的手尖触了一下吴忧的指尖,一动不动的看着上面的指纹,发现了一个他更感兴趣的事:“你的指尖上有两个罗。”
他终于打破了沉闷,打了一个台阶让吴忧下来。
“哦,是有两个,我的左手上也有两个。”吴忧马上接过他抛出的话题。
他继续道:“嗯,我的妹妹,左手两个罗,右手也是两个罗,跟你一样。”
“妹妹?”吴忧歪头看她,心里有一丝小小的欢喜,他有妹妹,所以才会对她额外照顾。
可转念间,又有一丝小小的惆怅,不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吧。
恋妹情结?
哦,真是那样就太……无语了。
“对,我有一个龙凤胎妹妹,叫宁云恩。”他有些自豪的说,眼底却闪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吴忧仔细打量着宁云熙,心里想着要怎么样一个女孩,才配当他的妹妹:“她在哪个学校?”
宁云熙眼神一黯,低眸看着她身边的粉色书包:“她不在了。”
不在?
吴忧心底一沉:“对不起。”
宁云熙眼色微凉:“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她走了快两年了。”
“哦。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吴忧说了一句安慰的话,可那话连她这个唯心主义者,都能感觉到是多无用。
宁云熙的忧伤,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妹妹吧,她想着不由自主的靠近些,想像大人一样,拍着他的肩头再说些能宽慰他的话。
脸刚探过去,宁云熙忽然抬起头,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的吸出的鼻息染上了她的唇。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黑色的瞳萃取了星光里最华美冰冷的光芒,两汪水色润如透冰。
她一怔。
“你觉得人不在了,真的会在另一个空间活着吗?”他问。
吴忧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眼波流动,明明和知道两人都是在撒谎,却愿意帮忙圆下去,凝视着他的眸道:“会的,因为她能在亲人的心底活着,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活在她最好的年华里。”
他眼里闪出一道亮光,有些急切看着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才将那双热烈的目光克制的移开,看向天边即将落下的太阳。
阳光下,“长塘杂货店”绿底白字招牌很醒目。
他扬了扬眉毛,站起身道:“那家杂货店什么都有卖的吗?”
吴忧点点头,想起他为她买了药,还送了一个价值不菲的书包,忙道:“我请你吃东西吧,喝可乐还是牛奶。”
五月的夏,喝些冷饮当然是好的。
何况男孩子,最爱喝的通常是可乐。
牛奶,是女生的最爱。
“你等一下,我要去买2B铅笔。”他站起,一阵风般走向了那家小店。
等他出来时,提着一瓶牛奶两瓶可乐出来。
“怎么两瓶可乐。”
“一瓶常温,你喜欢的话可以喝。”
“牛奶呢?”
“也是给你的。”
哦,他如此细心。
吴忧嘴角微微的上扬,握着手中的牛奶,不好意思的低头看着上面的生产日期,看着上面的各种奇怪的成份表。
她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为什么要这样,她明白又不敢承认。
喝完牛奶,已近六点。
吴忧慢慢腾腾的拉起书包,走向门口。
“不请我进去坐会吗?”宁云熙在后面笑着问。
“啊?”吴忧很想,可是不能,家里地方小,还有她没有准备好让他进家里的,再说这个时间爸爸要回来了。
她窘迫的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以后放假了,我请你来我家作客。”
放假?
那就是还有一个月。
宁云熙没有戳穿她,只是上前说:“我不喝可乐、牛奶,这些都是买给你的。”
说着拉过那只粉红的书包,转了个身往里面塞东西。
再转过来时,书包已鼓鼓囊囊的,他有些羞涩的笑笑:“我走了。”
吴忧心想,书包里装个300ML可乐和200ML的牛奶,不至于把书包塞得放大了一倍吧。
好在他送的书包不小。
带着一些狐疑,她接过了书包。
看着他一路骑车飞快的消失在远方,过了好久闻到楼下的饭香味,她才想起先回来的,要先煮饭,这才匆匆回了家。
进了家门,家里灶台上气阀冲出的“嗤嗤”声吓了她一跳。
妈妈从里面走出来,坐在桌边一边摘菜一边道:“这次你们的教辅材料费是多少?分到理科应该比文科的要多些吧。”
“三百块,另外还有参加比赛的报名费。”她将书包放在了椅子上。
妈妈放下手中的菜,走过来摸了摸吴忧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钱没事,我找你爸爸要就是,只是你的眼睛吃得消吗?”
“妈,没事,我不用手机,不看电视,也不看电影,只看看书,还有就是尽量在脑子里做习题。”吴忧安慰道。
妈妈:“唉,好好保护着,医生说要养上一年,这要不是为了你的学习,妈妈都想让你休学在家……”
“千万不要,妈妈,我能行的,真的。”吴忧打断道,“我现在的成绩上个大学没有问题的,我又不考清华。”
“考学只要尽了力,妈妈就很安慰,不行的话告诉妈妈,明白吗?”妈妈说着说着,不知道触动她过往里的那一段往事,莫名眼底一抹泪涌出,抱着吴忧:“你可是妈妈的命。
你是妈妈的命。
这一句吴忧从小听到大。
以前只当是七零年生的妈妈,看多了宝岛的那些苦情戏。
所以开口就是琼瑶剧里,动不动就哭就闹的台词。
还好,在看陆依萍与何大公子的戏时,两人能些有共同语言。
毕竟,那部剧里,吴忧和妈妈,把何大公子批得个体无完肤。
她什么不记得,就记得如萍所说的一句“那就是两个女人的战争”。
唉,当爱情成了女人生活的全部,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想想心里就一阵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