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曙(9)
“吃，吃，吃，吃个啥，俺看你一天□□就气饱了，还吃个啥饭，人家村长儿子娶个媳妇，你这一天拉个驴脸，和这一家子人都没个好气儿的哩！”
“你个老娘们儿，知道个屁，爱给吃不给吃，俺还就不吃了。”霍叔一脸不悦得脱了鞋上了炕，掀起被子蒙头睡起觉来。
“俺喂猪，也不给你剩，你就给俺饿着哩！”说着霍婶端着菜走向自家的猪圈里，把菜一股脑得全倒进泔水桶里。
被子里的霍叔听见外边的动静儿，直气的咬着后牙槽渍渍作响。
霍志刚露出结实强壮的膀子，大汗淋漓的在院子里凿着木头。正打算做一张小柜子放进屋里。他拿着曲尺仔细的测量着旁边的木块，然后拿起锯子谨小慎微的切割起来。发梢上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木头上面，渐渐渗透木芯。黑黝刚毅的脸上，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认真的盯着木块，臂膀上的肌肉凸起，木块立刻变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刚子哥，你干啥哩。”二伢子扒着矮墙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霍志刚看见二伢子跑进来，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抬手抱起他在空中抛荡了几下，乐的二伢子直咯咯乱笑。
霍志刚怀里抱着二伢子道： “混小崽儿，你咋跑俺这来哩？吃饭了哩？”
二伢子撅噘嘴说：“没有。”
“你又干啥坏事了，婶儿不管你饭哩。”
“没有，刚子哥，俺爹不让俺吃饭。”二伢子的小眼珠子转了俩下，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霍志刚看着二伢子，笑了一声放下他，进了屋，拿出一袋面包和一根火腿肠递到他小手里。随后牵起这只小手，走到石阶上坐了下去。二伢子咬了一口火腿肠说：“今天早上自从俺爹听到外面的鞭炮声开始就心情不好，刚才财柱哥给了俺几块奶糖，回家以后，俺爹知道了直接把俺的奶糖给扔了。”
霍志刚侧身看着二伢子，摸着他的头，默默地开口道：“奶糖就这么好吃哩？”
“当然哩！这是俺吃过最好吃的糖，俺娘只给过俺吃过白冰糖块儿和水果糖，俺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哩。”说着吸了吸流出来的鼻涕，打开面包袋，咬了一口面包。瞬间眼里放光，眼神直直的看着手里的面包。
“这个咋这么好吃哩，俺还没吃过这上面带着白色奶油的面包哩，又软又甜，这个比奶糖还好吃哩。”二伢子笑得一脸灿烂，高兴地吞咬着手里的面包，一会功夫，面包就被吃完。吃完后，二伢子还抖了抖面包袋子，把掉出来的面包屑全都拾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咽了下去。
霍志刚看着二伢子的样子，不禁乐出声，轻轻拍了一下二伢子的后脑勺儿。 “以后还想吃，就来哥家里管够你哩！”
二伢子冲霍志刚眨眨眼，从兜里掏出一块奶糖，剥开递到他面前说：
“刚子哥，你吃。”
“哥，不吃了，你留着自己吃哩。”
“财柱哥说这是喜糖，只有娶媳妇的时候才能吃上，刚子哥不是明天也要娶新媳妇了么，所以刚子哥也得吃哩。”
二伢子仰起脸，把糖递到霍志刚嘴前，霍志刚看着眼前的奶糖，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吃了进去。
二伢子这才笑嘻嘻的起身，看看了太阳。说：“刚子哥，俺得走哩，要不一会俺娘还得出来找俺。”
“等等，二伢子。”霍志刚走进屋里又拿出俩袋面包让二伢子带上。
二伢子抱着面包走出院子，临走前还回头冲着霍志刚神秘一笑道：“俺爹答应俺，明天可以来看刚子哥娶小嫂子哩。”
霍志刚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腼腆，冲着远去的小影子说了一句：“小滑头崽儿。”而后起身，看着远方愣了会儿神。拿起放在地上的锯子，开始忙活起来。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愈加漆黑，小村庄归于平寂，一片祥和。只有村子最西头的那个古朴的小院子里，屋檐上高高的挂起俩盏红艳艳的大红灯笼，在这个单调的黑色空间里，格外突兀。偶尔飞过几只山鸟，落在屋前的篱笆小径上东张西望。
吴财柱和他爹喝完最后一杯小酒后，打着酒嗝，晕乎乎的走进屋子里，躺在炕上，呼噜震天的睡着，油腻腻的脸上还挂着许久不曾逝散的笑容，做着即将成真的美梦。
☆、第九章 挑媳妇
天刚微微亮，突然炸响的鞭炮声，惊动了整个小村庄，各家各院的家畜纷纷骚动着，村里的人们伸头探脑的朝着村西头方向望去。一会儿，家家户户老老小小聚集在村长家，一片哗然。
村长吴贵和颜悦色的站在家门口，看着满地鞭炮炸裂的残渣，乐得合不拢嘴。
“乡亲们，今儿俺大娃儿吴财柱娶亲，大伙都来捧捧场。来来来，进屋里吃饺子，全是猪肉馅儿的大饺子哩！”
“村长爷爷，俺不想吃饺子，俺想吃牛奶糖，俺能换换不？”刘叔怀里的小丫头探出身子，一脸期许的看着吴贵。
刘叔把小丫头向外的身子，往怀里拢了拢，生怕她掉下去摔着。“傻娃儿，那猪肉馅儿的大饺子，可比牛奶糖好吃多哩？”
小丫头回头瞅着刘叔，皱皱眉头，而后低下头，掰了掰自己的小手指，认真的想着自己到底要吃猪肉馅儿的大饺子，还是牛奶糖？
“哈哈，老刘头，都有，都有。丫头，爷爷这里你随便吃哩！”
说着忙招呼着刘叔和其他村里的人，进了屋。
“娘，你看俺这样好看不哩？”吴财柱喜气洋洋的穿着红色大褂子，从屋子里出来正好遇见别院里正在刷碗的村长媳妇徐秀春。
徐秀春抬眼看了一眼，立刻嗔责的说：“咋系了条黑色的裤腰带哩，多不喜气，等着俺给你拿一条大红色的，俺昨晚新给你打的，先进屋坐着，一会给你送去哩。”说着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侧过头，跟旁边忙的满头大汗的大妹儿交代了几句，急忙走回里屋。
吴财柱站在镜子前，镜中映照着一个肥胖的身躯，一张大脸，偏偏五官都挤在一起。脸上布满了通红的痘疹，油光满面的，就像刷了一层油一样。他冲着镜子笑了笑，露出满满一嘴大黄牙。看着自己的红褂子和红腰带，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又上前凑近镜子，摆弄了几下额头前少许的头发，挤了挤鼻子上的粉刺，这才满意的走到前屋，和村长吴贵一起招待着前来贺喜的村民们。
霍志刚一大早进了山里，手里拿着一把新摘的野花，轻轻放在墓碑前。一小块黑灰色的原石上光秃秃的，没有照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广袤的山野中，不卑不亢的和这天地融为一体。
他拔了拔周围的杂草，随后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的墓碑轻轻开口：“娘，俺来看你了。这次，俺是来告诉您，俺今天要娶媳妇了，您可以当婆婆哩。”
霍志刚看着眼前的墓碑笑了笑，缓缓垂下头。
“娘，俺不管来的是啥人，俺都会好好对待人家的，您放心。俺不会像俺爹一样的。”他在口中默默念着，似是说给自己听，又似说给风儿听。然后拿出一根旱烟放在嘴边，直到燃尽最后一丝烟草，才起身准备离开。
“娘，俺走了，俺下次带您喜欢的花来看您哩。”
天上的鸟儿连成一线，自在地旋转着动作，放肆在碧蓝的云端之上。背影后的小小黑色原石迷失在风中，吹起一阵阵忧伤，好似她来过这里，又全然找不到她的痕迹。
中午过后，大金牙哼着小曲，开着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小村庄。停在村长家门口。村里的人都围在小货车周围，不停地窃窃私语着。
大金牙下车迎上等在门口的村长，问了声好，随后，走到后面打开了车厢。
栀香早已翘首以待在车厢门后面，门一开，她立即拉着白娜娜跳下车逃走，却被吴财贵张开的手臂挡在身前。她俩看着眼前的景象，一个被茂密大山阻挡的陈旧村庄，土房子歪歪曲曲的屯扎在泥泞不堪的土路上，面前一个个穿着守旧落后衣服的村民，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