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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令(2)

作者: 碳碳双键 阅读记录

他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

余下几天,因无事可做,又不得大声引得二次崩塌,为取暖二人便倚在一处,聊起天来,这谷里没有其他人,往往聊着聊着便忘记了忘记了尊卑之分,他也不甚在意,如此一来,她对他倒是没有之前那般生分了。

那段日子,可能是她从军以来,过的最轻松,也是最快活的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不多时外头的人便破开了雪障,那些人进来时,她正给他讲着故乡的景色,他认真的听着,笑得极尽温柔。

待那些副将军医围上来,她不动声色的撤开半步,那半步之间,仿佛在她与他之间,重筑了一层厚厚的障壁,退后半步,他还是将军,她依旧是他的下属。

虽然不如将军伤得重,但她多多少少也受了点轻伤,给她处理伤口的就是纪云——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一名随军的大夫,脾气不算好,也从不在意她女人的身份,经常是被她气到指着鼻子骂,骂完接着认命的给她包扎。

这一仗打得真是畅快淋漓,敌人完全没想到待宰的羊羔居然还有反击之力,情急之下手忙脚乱,这时山谷内的大军全力反扑,与外围突围的精锐来了个里外包抄,成功的扭转了局势。

只可惜,如此漂亮的胜利,她却在欢呼中忍不住倒下了,最后还是将军亲自给带了回来。

“你连自己的月信也不记得,还记得自己是个女人吗?”屏退了前来探望的人,纪云一进门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小声点。”她的声音还有点虚弱,竖着出去横着回来,她还真是出息了。

帐内静默了好一会儿,纪云在一旁闷头处理药材,好似跟那些瓶瓶罐罐有不共戴天之仇。

“话说……有时候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大哥早在明山一役就牺牲了——她救了关内的百姓,大哥救了她,挡开了那支本该带走她的流矢。原本她参军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保护大哥而已,想到被自己嘲笑出拳像蜗牛的大哥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扑到她面前,鲜血漫出来时,她觉得她的天在一瞬间塌了。

临死前最后一句,他似是想摸摸她的脸,揉揉她忍得发红的眼眶,想了想,却又放下了。他说:“我早就觉得像你……四丫头……真给咱家长脸了……咳咳……以后保护好自己,大哥……大哥也算是没……没丢你脸。”

她的眼神黯了黯。

“不若早早寻个机会离开吧,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成天打打杀杀的,早些脱身,还有机会重新开始。”纪云垂着眼眸,手中紧紧的捏着药罐。

她苦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刚欲开口,便被一道军令止住了口舌。

军令是将军下达的,鉴于之前几次出色的谋略,现调她作为军师参谋,相当于没了出生入死的危险。

带那人走后,她还是望着帐篷顶,久久不出声。

“他果然是发现了什么 。”

纪云替她把话说了出来,“这下倒是容易多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直接揭露你的身份,看来是在等你自己抉择,这是个好机会,四儿,把握住。”

她怔了怔,一言不发的开始穿衣,一刻钟后,她站在了将军的营帐前。

这是她行军生涯中至为关键的一步,在她对上他双眸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好了。

开始时他还有些顾虑,到后来见惯了她利落的身手和冷静的头脑,也便放下心来,只时不时从旁回护她一下罢了。

本以为自此也就这样了。

直到她的身份再也瞒不下去了。

第 2 章

大雪山一役消灭了敌军半数主力,经几个月的奋战,终于逼迫着夷族首领提起了议和一事。

将军作为使者,名义上护送,实则是密切监视夷族首领的动向,率一小队人马回京复命,其中也包括她。

夷族约莫是真被打怕了,半途也没搞什么小动作,一路顺畅的签订了和约,割地赔款。圣上高兴,便要与臣下同乐,这同乐的,竟是要赐婚。

彼时她正跪于殿下,听到这话时不由得浑身一抖,悄悄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没有半分动摇,像是事不关己。

他面上不卑不亢,说出的却是惊天之语。

“多谢陛下恩典,只不过末将已与一人有了生死之约,为了家国恩情,便没有公之于众,还请陛下恕罪,收回成命。”

当殿上的目光尽数指向她时,她的内心甚至有点迷糊,有些后怕,仔细看来,还有那么一丝欣喜。

皇帝虽然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驳了他的话,因为胜利,甚至免除了她的罪名,赐他俩择日成婚。

直到退朝后他遣散一众人马,才拉着浑浑噩噩的她回了将军府。

因为在京城,他脱下了一身明铠,换上一件浅色长袍,如此一衬,显得他本来英挺硬朗的轮廓柔和了几分,俊秀的眉眼之间也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温柔。

将军不像将军,倒像个书生。

她想的出神,他也不见得轻松,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带路。

将军清廉,府邸也偏,内里修的简单,除却必要的陈设,竟无半点奢华之意,唯独一株桃花,初春时节正含苞欲放,像极了怀春的少女。

他忆起多少年来。

“行儿,若你有了喜欢的女子,便带回来给娘看看吧。”温柔的少妇倚在树下,那秋水般的眸子紧紧追随者院中翻飞的身影。

“想必和娘差不多吧。”

年少的他收起剑,一点也想不到,多少年之后的他看上的女子,不温柔,不贤惠,也不知书达理,眉宇间满是英气,出去一趟常常揣着满兜的手绢荷包回来,教军营里其他男人恨得牙痒痒。

“娘去世后,命我将她葬在树下,对于婚事……我便再无意于此,原以为就此戎马一生,战死沙场便是最好的归宿,却没想到……”说到此处,他竟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富于磁性,甚是好听。他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有点不知所措的她。

“四儿……”

“今日之事极为突然,陛下突然赐婚,若不趁圣旨未拟前阻止,那就是抗旨不遵,是掉脑袋的大罪,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又……所以我想,不若趁机挑明,还有一线机会。”

“如今看来,算是有惊无险。”

她的心沉了沉,张口欲言:“那您今日朝堂所言……”

“季行所言,半点非虚,如有违背,不得好死。”他指天发誓,神情严肃,恍惚间,她看到立于千军万马前毫不动容的将军,竟有一丝羞涩。

“本想过几日收拾下再带你来这里的,现下只不过是匆忙点,不过不打紧。”

“四儿……行欲聘你为妻,此生唯卿不娶,你……可欲嫁与我?”

“末将……我……”她支吾了一下。

“若你不愿也无妨,我必不强人所难。”男人星子般的眼光黯淡了下去

“你说了什么?”纪云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较那时的年少青稚,如今的她更为成熟,也更为沧桑,塞外和岁月的狂风在她脸上刻下的道道痕迹,却随着她这展颜一笑,尽数消融于无声间,嘴角扬起的弧度,宛如那年桃花树下。

“好。”

“好。”

“将军有意,在下必不相负,君若不离不弃,在下定生死相随。”

声音不淡不咸,却用尽了她的一生来兑现。

大婚前一晚,她倚在桃花树下,他在树上拢了些桃花来,不经意间四目相对,眼神交汇的刹那,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折了枝含苞欲放,便纵身跃下,将桃枝绾在了她的发上。

“四儿……我的四儿,”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不好意思,“好美。”

他向来是不习惯说这些情话的,能到如此地步,对他而言,无疑乎剖白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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