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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幕(54)+番外

作者: 社那 阅读记录

“你可知我脸上为何没有那墨刑的痕迹?”斟酌了片刻,他试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原,“其实沦为奴隶的战俘没有人能逃过这一难,我的脸上之所以没有那印记,只是因为那印记刻在了别处。”

他的声音罕见地放轻了下来,似乎这样做便能让这事听起来没那么屈辱,“我年幼时相貌更似利咥氏部落的人,俘虏我的那个士兵似乎觉得这又像中原人又像北蛮人的模样很新奇,便……出言讥讽,我不堪其辱顶撞了几句,他恼怒之下,便将那象征着奴隶身份的痕迹刻在了我的大腿内侧,还有,小腹之上。”

说到最后时,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要努力平静下心绪。紧接着,又忍不住自嘲地一笑,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前后过了两辈子竟然都忘不掉那耻辱,真是丢人。

万幸的是,漫长的时光到底是抹平了些许伤痕,他在说起此事时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悲愤。但换做第一次听闻这事的赵明珠,便着实是觉得骇人听闻,久久未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眼底的疑虑和好奇通通被怜惜和悲伤所取代,只要一想到对方当年经历过一切,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哑着嗓子安慰道,“没什么的,只是两道伤疤而已,和寻常的伤痕没什么不一样。”

但话音未落,她便见对方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军之后,我日日担心别人看到这印记认出我的身份,便偷偷溜进了军营的大牢里偷走了那里的烙铁,然后……硬是烫没了那墨刑的痕迹,也留下了两片伤疤。”

年少不懂事时,既想着掩饰自己的身份,又想要抹去这象征着耻辱的痕迹,于是不惜代价铤而走险,烙铁下去差点烫没了半条命,也留下了两片永远都抹不去的伤痕,血肉翻飞,其形可怖,连他自己见了都觉得恶心。无论是从前的印记还是如今的伤疤,那两片丑陋的伤痕都在清楚地提醒着他过去的耻辱。

时至今日,仍做不到坦然。

“我甚至想过,那两道疤痕如此可怖,若你瞧见了厌恶害怕,我便永远不让它出现在你面前。”他试图笑一笑来缓和这有些酸楚的气氛,“明珠,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之前所说的那些混账话其实都是一时情急,哪怕你真的厌弃我,我也没打算强迫你做任何事。我说过,与你朝夕相对是我半生所求,但更多的,我并未奢想过。”

他说的还是之前放言要用两人之间的孩子换傅知意一命的事情,不愿她有什么误解。

听完这一切,赵明珠心中的歉疚又多了几分。她心知今日若不是自己一时兴起苦苦相逼,对方不至于被迫地将往事生生撕裂,又牵动那伤痕隐隐作痛。

但她同样也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话绝不是出于父皇所言的“同情”,而是沉寂了多日的真心,“顾阮,在你心里,我是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顾阮心头一惊,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而那面前的姑娘即便是面带羞赧,也鼓足了勇气正视着他,“说这话或许是我自以为是了,但只要你从此不再认为自己配不上我,不再将我想得那般薄情……你说叫我从此只看着你,我可以试一试。”

第40章

在片刻的怔愣之后,涌上心头的便成了难以言喻的狂喜。

前后活了两辈子都未敢奢想过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顾阮甚至不像其他人那样掐自己一把试试是真是假,因为就算是在梦中,他也没想过自己还有听到这句话的一天。

“明珠……”喃喃着对方的名字,他那几近僵硬的双腿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待到酥麻感几乎蔓延至四肢百骸,才像是终于清醒了过来,快走了几步拥住那尚有些羞赧的姑娘,脸上茫然的神色也渐渐被喜悦取代。

但或许是他太过激动没能收住力道,这猛地一抱倒更像是扑上去的,赵明珠哪能与他的力气比,一个没留神,单薄的肩背就这样重重地砸在了床上。幸好那锦被铺得很厚,倒不至于将她摔得多惨,但向来娇弱的小姑娘还是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顾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声道歉想要松开手将她拉起来,只是这一抬眼,却正对上了少女那明亮的双眸。离得这样近,他连她微微颤抖的睫毛都看得分明,原本想要尽快松手让她不再慌张,可目光偏偏就黏在那副娇美的面容上。诗书里写,女子之美莫过于肤如凝脂、眉如翠羽,如今一见,真是诚不欺他。

“你怎么还不放手。”见他怔在那里不肯动弹,赵明珠终于有些慌神。

哪怕身前的人半撑着身子并未整个压在她身上,亲密的相拥也不是两人之间第一次了,但或许是因为两人身在床榻上,再自然不过的举动都会变得分外别扭起来,又何况他已经不自觉地将她按在了锦被里,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顾阮……”她微颤着的嗓音已不再是纯粹的羞赧,而是带了些慌乱。

说要“试一试”的话是真的,可是她才转变心意,哪能这么快便下定决心与他这样亲近?而如今他此举虽是无意,但那比她高大太多的身影压下来时,铺天盖地的,真像是瞬间堵住了她所有的出路。

看他放低姿态实在是太久了,她险些都要忘了,这个男人是大魏朝数一数二的武将,他若是想摆出强硬的气势面对她,她怕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但万幸的是,顾阮原本也只是想抱抱她而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哪怕未忍住一时迷乱动了情,也不至于失了理智。在她开口要喊他第三次的时候,他便急急忙忙地松开了手,“对,对不起。”

赵明珠咬了咬嘴唇,却也不好苛责什么,在感觉到他按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消失后,便坐起身整了整衣衫,小声道,“我虽是那样说了,可是还未想好别的事呢。”

这话说出口固然有些羞人,可是两人的关系才开始缓和转变,她觉得有些话还是一口气都说清才好。

而那顾阮原本便不算太执着此事,闻言也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早说过要等她自己愿意,上辈子将近二十年都那样等过来了,又怎么在乎现在这几日?

只是他从不奢求太多的知足态度,反而让赵明珠顿觉自己过分。她坐在床边踌躇须臾,慢吞吞地憋出了一句,“你从东院搬出来吧。”

若是之前听到这样的话,顾阮定是会心惊胆战地想一想自己何处做错了,竟要公主非赶自己出府不可。但如今一听,他却莫名生出了几分期待。

果然,那小丫头接着便说了一句,“若是不介意,这院子东边还有一屋子是空着的。”

“不介意。”他飞快地答了,几乎是立刻便要回去收拾东西搬过来。但下一瞬却又听赵明珠说道,“你暂且住着,别的事,等知意回来我再与他说。”

顾阮的脸色瞬间僵住,双腿也好似坠了千斤般有些挪不动了。但他抬眼去看这姑娘的神色,却并未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异样,想来真的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可若不是有意的,难道她心底里念着的顾忌着的还是那傅知意的感受?说了从此只看他一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还好赵明珠及时留意到了他的神情,也倏地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解释着,“我只是想着,知意他或许会想要搬回侯府去住。”

毕竟,若是她真的和顾阮有点什么了,三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怎么也是有些不方便的。

顾阮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也心知现在还没到提起和离一事的时候,便点了点头,说句,“都听你的。”

虽然心里巴不得那傅知意滚得越远越好,但面上还是一副识大体的模样。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房门打开时,澜澜才见那顾将军旋风般地从里面跑出来,紧接着,还未过多久,这人又拎了几样东西重新出现在正院。而屋子里的赵明珠已经在吩咐婢女们将西次屋收拾出来,准备迎接这院子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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