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彤掏出个荷包放在桌上,“这五百两给你拿去打点上下。”
秦永才刚抬起手想要拒绝,就听孟彤道,“衙门和亦庄都是无底洞,赵家和那个陶家大爷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人现在咱们是救了,你别可惜钱,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事情都给做好,别留下什么后患让赵家和陶家回头再找上咱们才好。”
秦永闻言这才不再推拒,默默的把荷包揣进了怀里,他是最怕这事留下把柄的,若是回头让赵家和陶家的人给盯上,首先倒霉的就是他。
毕竟孟彤在保定城无牵无挂,要走随时都可以走,他却是不行的。他祖祖辈辈都是保定人,家里还有父母兄弟牵扯,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昱日便是九九重阳节,孟彤一早就准备了要带父母出去游玩,轿夫早早的就在巷口等候了,孟彤侍候着父母起身用饭,还兴致高昂的跟两人说起今天的行程。
谁知孟大和春二娘竟还不大乐意出门,出去还没逛半个时辰就一下嫌弃街上人太多,一下路上太过拥挤的,弄得孟彤都没脾气了,只能依了他们,带两人打道回府。
陶清风遭逢家变,人也变得极为沉默。他把孟彤的话听进了心里,一心想着早日学好了本事好给娘亲和妹妹报仇,因此对孟彤的话言听计从,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陶清风的底子不错,心性看着也是个坚毅的,再加上有血海深仇在背后驱策,学什么都很用心,掌握的也很快。
孟彤对他给予厚望,自然对他的要求也就高了,除了每日早晚要他在院子里跑跳一个时辰,蹲马步一个时辰,每天还得练习一个时辰的大字,读一个时辰的书。
陶清风一整天除了吃饭洗澡上茅厕之外,一刻也没得空闲,晚上睡前还要吞一颗孟彤给的药丸,一夜安眠到天亮醒来,一睁眼就又是忙碌的一天。
春二娘每天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抄手游廊上一边缝衣服,一边看陶清风在院中习练字。
孟大每日早中晚清醒时,也爱跟春二娘坐在抄手游廊下,一边看着陶清风练武一边拿着他练的大字品头论足,虽然完全看不懂,却还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欣慰模样,看得孟彤都不禁心里直泛酸气。
孟大和春二娘原本就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再加上对陶清风可怜身世的同情和怜悯,他们是真心接纳陶清风,把他当成自己孩子般在关心和疼爱的。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男子传宗接代的想法根深蒂固,孟大和春二娘只有孟彤一个女儿,现在家里多了个彬彬有礼,一表人才的男孩子,他们大抵也是出于一种移情作用,才对陶清风如此的关心和疼爱。
☆、287哭灵
孟彤虽然有些吃醋,可看孟大和春二娘每天就算只呆在家里,也都过得乐呵呵的,也就觉得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如此过了十多日,孟彤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孟大的情绪一直都很好,不服药晕睡的时候,不是兴致勃勃的喂马、喂狼,就是笑看着孟彤教陶清风练武读书。
可就算是这样,孟大的身体还是一点点的衰了弱下去,孟彤只能一天天加大他的药量,让他在仅剩的日子里,不至于只能躺在床上昏睡。
这日晚间,孟彤刚侍候着孟大睡下,外头的院门突然就传来了拍门声。
青黛三步并做两步跑去开门,不一会儿就领了个挑着担子的青衫男子进来。
“秦永?”孟彤诧异的看着他挑担进来,目光不同落在他挑着的两个竹框上,“你这是?”
秦永一见她就忙搁下担子,冲她挤了挤眼睛,悄声道,“你吩咐的事情我都给你办好了,东西就在竹框里头。”
孟彤惊讶的抬头看了眼天色,挑眉问,“那赵家那边……”
“没问题了。”秦永得意的嘿嘿笑了两声,有些激动的道:“我听你的吩咐,事先买了两头猪烧了,今天火化时趁人不注意就把骨灰给换下来藏好了,等天黑了才去拿回来的。”
说着,秦永又忍不住嘿笑了两声,才接着道:“我买通了赵夫人院里的一个二等丫头,听那丫头回来说,那赵夫人听说我为了讨好她,把赵家大小姐和她女儿的尸体给挫骨扬灰了,那赵夫人笑得可开心了,中午饭都多用了一碗呢。”
“你还笑得出来啊?”孟彤摇摇头,“今天之后,你的名声可就臭了。”
“不是你说的嘛,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咱身正不怕影子歪。”说着,秦永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就要递给她。“这是剩下的钱,还你。”
孟彤伸手一挡,对他摇了摇头,道:“这钱你先留着,目前看来事情进展的还挺顺利的,不过还不可大意,你搭上的那个丫头别断了,随时注意着赵家的动向。”
“事情都这样了,还不算完吗?”秦永吃惊的低声叫道,他现在对孟彤的话可信服了,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孟彤垂下眼眸,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赵夫人都敢设计杀人了,咱们无权无势,怎么小心都不算错。”
秦永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我不便久留,这就先走了。”
“你自己多加小心。”
孟彤送走了秦永,等关好院门回来,看着地上两个带盖的竹框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她挑起担子,将竹框径直挑进了西厢稍间的屋里。
这屋子里除了一张宽桌,她什么都没有放,就是准备用来供奉陶清风的母亲和妹妹的。
陶清风在自己屋里双耳不闻窗外事的练着字,孟彤也没想打拢他,叫青黛过来一起帮忙收拾了一下,又回屋把一早准备的牌位和香炉拿过来摆上。
“小姐!”青黛探头往正屋里练字的陶清风看了眼,缩回头来悄声问孟彤,“要叫清风过来吗?”
“等他练完了字,再叫。”孟彤熟练的燃烛点香,看着赵芳的灵位持香默念,“赵夫人,清风现在过得很好,你和陶妹妹在地下可以安息了。”
白烛跳跃,清香袅袅,映衬的桌上的两个灵位顿时就有了悲凄之意。
孟彤一直等陶清风练好了字搁下笔,才道:“清风,你随我到稍间去一趟。”
陶清风自打到了孟家,就对孟彤的话言听计从,听她召唤便什么都没问,直接大步走了过去。
可等他看清了屋里唯一一张供桌上摆着的一应物什,特别是两个牌位上母亲和妹妹的名字,陶清风整个人都傻了,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两眼却紧盯着牌位上的名字一眨都不敢眨。
孟彤点烧了三只清香,冲他招了招手,“过来给你娘和妹妹上注香,告诉她们你如今一切都好,也好让她们在地下放心。”
“呜呜——”陶清风被孟彤温柔的声音唤回了神,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把眼泪抹干净,却怎么抹都抹不干净,抹着抹着,他的哭声也越发的控制不住的了。
青黛端着一盆水从外头进来,见陶清风哭的越发大声,连忙放下水盆,回身把屋门给关紧了,深怀哭声传到主屋那边,把春二娘和孟大给吵起来。
孟彤拿着香怜悯的看着陶清风发泄似的痛哭,也不劝他,只上前将香塞进他手里,然后在他的背上推了一把。
陶清风踉跄着往冲了两步就双膝一软,“嘭”的一跪倒在供桌前面。
“娘……”
“妹妹……”
陶清风弓着背跪在地上,崩溃的嚎啕大哭。
孟彤一看这情况有些收不住了,忙闪身出了屋子,快步冲进父母屋里,点了春二娘和孟大的睡穴,这才放心的转回来。
“小姐,您看……”青黛满脸担心的看向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陶清风。
孟彤摇摇头,“让他哭,悲伤压在心底也是会生病的,哭出来就好了。”说完,她转身进了陶清风的屋子,随手从桌角堆的一叠书里抽了本游记,坐到椅子上看了起来。
青黛看看像个没事人一般,娴静看书的孟彤,又转头看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陶清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画风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