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我发现你所言不实,到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话虽是这么说,可张捕头这下却是彻底的死心了。
刘大的样子实在太过镇定了,明显就是有持无恐,根本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他说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有迹可寻的,若要在这上头说谎,很快就会被识破,就张捕头多年办案的经验来说,也不觉得刘大会做这种蠢事。
“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大人不信只管去查就是。”刘大心说:俺不怕你去查,就怕你不去查。
兴师动众的带着三十来号人跑到这犄角旮旯里来抓人,原本以为是一石三鸟的妙计,结果却闹了这么个大笑话。
张捕头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灰溜溜的打道回府,让刘大退下之后,他把满腔的郁气直接就撒在了孟大柱和孟七斤的头上。
扬声让人把孟七斤带进来,张捕头背着手转身看向孟大柱,“孟大柱,今天这事儿,你准备如何跟我交代?”
孟大柱被张捕头那一眼,盯得毛骨悚然,说话都不自觉的结巴起来,“交……代?什……什么交代?张大哥……”
张捕头阴侧侧的一笑,冲孟大柱身后的两名捕快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捕快立即意会的上前架住孟大柱的两条胳膊,顺手还眼明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条汗巾。
“唔唔……”孟大柱一时不备之下被堵住了嘴,等反应过来,就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了。
空旷的院落里隐隐传出沉闷的**击打声和男子痛极了的闷哼声,只是这声音太过细微,守在院外的几名捕快听到了,也只是了然的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转头继续与身边同伴闲聊,仿佛那声音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张捕头带着人走了,围观的村民们听说孟家都被搬空了,全都好奇的涌入孟家一探究竟,结果在院子里发现了全身是伤,被打的不醒人事的孟大柱和孟七斤。
村民们七手八脚的把重伤的孟大柱和孟七公斤送回孟家老宅自不必提。
可看到孟大柱和孟七斤被打成那样,就可看出张捕头的心狠手辣,刘大几人只觉得心惊胆颤,几人一合计,心里不塌实的刘大还是决定将孟彤留下的信送到镇上去。
刘大赶着牛车去了水头镇,径直把孟彤的那封信送到了武义堂,他把信交到了守卫手上就走了。
不过只是这样就足够了,刘大并不知道,从他出村子起身后就跟了尾巴。
如果他没有去送这封信,几日之后,张捕头不甘之下兴许就要把矛头对准他们了。
可正是因为他送了这封信,证实了孟彤与魏指挥使,与武义堂有关,从而救了他们自己三家人的性命。
靠山村发生的一切,孟彤并不知晓,但她的危机意识是从前世就锻炼出来的,因此她在府城并没有多做停留。清早入城时,她给爹娘买了些热食,补充了菜蔬肉食之后就穿城而过,继续延着官道一路往南而去。
等张捕头派来的人赶到河北府时,孟彤早就驾车跑出一百多里地了。
八月的河北府,白日里天气又闷又热,人坐在马车里,就算跑起来风不小,依旧能让人热出一身臭汗。
孟大的身体冷不得,热不得,白日里根本不亦赶路。
因此出了府城地界之后,日头一出来,孟彤就选了个背阳的林子停了马车,在马车四周洒了防虫的药粉,让狼王和小狼在车边负责警戒之后,自己就钻进马车挨着春二娘安心睡了过去。
有春二娘在,孟彤也不怕没人照顾孟大,躺在宽敞的马车里,山林间的凉风从撩起的车窗和车门外吹进来,让赶了一夜路的孟彤睡的格外香甜。
“咱们也不赶时间,这丫头咋就这么急着赶路呢?”一觉醒来就发现换了地方的孟大,看着睡着的女儿,心疼的忍不住跟春二娘抱怨。
“咱家闺女的主意大着呢,她说晚上赶路凉快,俺能说啥?”春二娘把尚热着的肉饼子和豆浆递给孟大,催他赶紧吃早饭。
妻子从来就拿不了主意,女儿却是越大越有主意,妻子在女儿面前能坚持已见才奇怪了。
孟大顿时就不说话了,他一边就着豆浆吃肉饼子,一边好奇的往马车外看,“咱们这是到哪儿啦?”
马车外入眼所见皆是一片绿色,他们此时所在之地也就是一处背阳的山脚树林,这样不是山就是树的景色对于本就住在牛背山山脚下的孟大来说,实在太过稀松平常。
可就算是这样稀松平常的景色,看在没出过远门的孟大眼里,也是新奇的。
春二娘拿起一旁笸箩里的单衣,手捻着绣花针习惯性的在头发上蹭了蹭,温婉的笑道,“俺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不过俺记的咱们是天刚亮时过的府城,之后又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这会儿离府城少说也该有几十里地了。”
孟大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吃着早饭,目光却是一眨不眨的直盯着外头的林子,好似从未见过那样的景色一般。
等孟大吃过了饭,春二娘扶着他下车绕着马车转了转,活动了一下手脚,等他累了才重新扶他上了马车。
有小狼和狼王在,孟彤睡的安心,因此睡得也沉。
孟大和春二娘两人这么上车下车的折腾,也没能把孟彤吵醒。
相对而坐的夫妻俩看着卷缩着沉睡的女儿,眼底都染上了点点宠溺的笑意。
“这还是俺第一次看咱家闺女在大白天里睡觉呢。”孟大笑着感慨道,紧接着又轻叹了口气,眼底的笑意慢慢被愧疚所取代。
春二娘抬头看了他一眼,想着女儿说孟大命不久矣,心底不禁一酸,连忙垂眼深吸了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悲意,从一旁的小药箱里取出孟大的药,递了过去。
☆、252安详
“以后就咱们一家三口过了,咱们闺女今后想啥时候睡就啥时候睡,以前咱们没办法宠她,以后咱们就尽量纵着她。”
孟大接过药丸昂头吞了,喝了口春二娘递过来的水,才温和的笑道:“你也不怕把她给宠坏了。”
“俺的闺女俺知道,宠不坏的。”春二娘转头看着沉睡的孟彤,温婉的笑容里带得不可错认的骄傲。
孟大抬头看着妻子嘴角的笑容,突然发觉妻子的脸似乎年轻了许多,那恢复的光泽的乌发和白净的皮肤,他恍忽只在年少时见过。
曾经,永远止境的家务和动辄的打骂,压得她抬不起头来,也怯懦得不敢把头抬起来。
好像是从分家之后,妻子的脸上才开始慢慢有了笑容,也不再如从前那般胆小怯懦、见人就躲。
离开了村子之后,妻子的性子似乎更加开朗了,单就这一早上,她嘴角的笑容似乎就没停过。
孟大的眼底漫上一抹欣慰的笑意,垂眼看向一旁睡着女儿。
女儿的性子他清楚,他自己的身体他也清楚。
自打上回病发之后,他的身子就越发容易疲惫了。
虽然妻子和女儿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可女儿给他吃的药让他每天只有吃饭时才能清醒一会儿,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只能陷入沉睡。
虽然他每回醒来,身上都觉得轻松了许多,可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异样——他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看着沉睡中的孟彤,孟大的心里只有满满的自豪和欣慰。
女儿现在长本事了,有一手好箭术,还会给人看病,他就是走了,也不用担心妻子和女儿今后的日子过不下去。
孟大睡下后,车里就只剩下春二娘这一个人清醒着了。
狼王和小狼就趴在车门边,身边睡着丈夫和女儿,一家人停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树林子里,春二娘不单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异常的安心。
她神情安详的低头慢慢缝着手里的单衣,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身边的丈夫和女儿。
日正当中时,孟彤在一阵食物的浓香里醒转了过来。
车外,春二娘正用小炉子煮着肉粥,狼王和小狼在她身边转来转去,馋的直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