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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养我呀(66)

作者: 奔富的柴八酱 阅读记录

要么是在开阔视野的海景窗边, 悠闲地边品酒边享受按摩浴池四面涌来的温暖热流;要么是在空无一人的私人会所,感受来自四面大理石墙雕刻青龙所吐纳的涓涓细流。

实在是没见过红砖瓦墙下冒着氤氲热气的小澡堂子。

好在这一小栋屋子是外公家单独开辟的,一小方天地虽然质朴但打理得干干净净。

然而他依然没法这么快接受自己即将和外公赤诚相待, 同泡一池的现实。

从确认恋爱关系, 到目前这种尴尬处境,留给他去适应的时间也太少了吧。

刚才开始,老爷子的脸色看着似乎缓和了不少, 冲完澡率先泡进了池子, 把一方毛巾虚搭在身上。

江让一边冲澡一边做足心理建设,一咬牙硬着头皮把浴巾裹在腰间迈向澡池。

年轻人大约是脸皮薄, 连人带浴巾贴着池边坐了下来, 杨安平觑了一眼也没说破。

池子做得很简易,红砖砌出了模型又细细贴了一层青白瓷砖。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竟然找人做成了能容纳两三人的宽度。

这也就莫名其妙让太子爷享受了一回北方的泡澡文化。

池子里的水本就满, 江让一坐进来,沿着边儿瀑布似的向外溢水,流进围绕澡池一圈砌出的小沟槽里。

他双腿修长,坐下以后尽量保持着微曲的姿势,始终和外公保持着一人的距离。

一米八几的男人有些憋屈地缩在一角,未着寸缕的上半身没有想象中的瘦削, 反倒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

胸口往上露在水面之外,被热气一蒸,冷白的肌肤细细密密贴了一层薄汗,水珠汇聚, 顺着修长的脖颈线条划过锁骨,又落入澡池消失不见。

他双唇紧张地抿成一条线,心想,外公把他叫过来一起,多半是要进行男人间的对话。

然而等了许久,老爷子半个字也没开口。

年纪大的人不宜泡太久,十分钟后,杨安平沉默着缓缓起身,抓过浴巾裹在身上。

江让下意识挺直脊椎,有什么话,这时候也得说了吧?

果然,走出澡堂前老爷子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平淡开口,“今天赶路累了吧,多泡一会儿晚上睡得好。”

“……”

豁出面子去陪外公泡澡的太子爷背影有一瞬的僵直,神色复杂。

只是,这样?

……

和外公洗完鸳鸯浴之后,睡一个房间似乎就变得不那么难了。

江让裹紧自己那床被子翻了个身,原以为今夜无眠,没想到听着外面北风呼啸没多久就觉得睡意来袭,倦得抬不起眼皮。

这一觉睡得异常的安稳。

老年人觉少,他第一次听见轻微响动的时候,费力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估摸着天还未破晓。

没多会儿,冷面外公的气场骤然从床边消失。

他阖着双目仰躺在床上,内心判断,应该不是起夜,是真的起床了。

远处传来鸡鸣,江让觉得此刻早已睡意全无。为了稳固自己良好的形象,一咬牙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床气出乎意料地没有来,反倒是有一种拥抱清晨的鲜活感。

指尖插入短发随意挠了两把,他换上厚外套推门而出。

习惯早起打太极的老爷子听见响动回身一看,诧异地抖了抖眉毛,“吵醒你了?”

“没有,外公。”他大言不惭,“我平时也起得早。”

老爷子显然很满意,朝他点了点头,“那挺好。你这作息比阿囡好多了,来,外公教你打太极。”

江让拽上外套拉链心平气和地走了过去扎起马步。

都一起泡过澡了,打个太极而已。

随便了,都可以。

……

孟冉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昨晚上回去还和外婆凑在一起说了好些悄悄话。

外婆说着困了,一听她讲起江让的事情精神头比她还好,祖孙俩凑在一起不知不觉说到了半夜。

直到客厅完全没了动静,她还没觉得困。

倒是今天早上累得起不来了。

桌边是温着的清粥小菜,温馨的感觉在记忆中翻涌,瞬间就像回到了上学那会儿。

一路从屋里出来,倒是谁也没见到。

估摸着江让肯定还没起,她有些好奇地沿着院墙向外张望,也不知道外公外婆一大早去了哪里。

小姑娘边猜测边循着声往外边走,身子一转过院门,就见不远处菜园的地埂上,外婆提着一壶水坐在边上,时不时地招呼弓腰干活的两人喝水。

其中一人直起身子,手里空无一物却指着地埂,像在教学,是她外公。

很快,另一人也站了起来。看起来境遇倒是惨了许多,手里握着锄头,即便下半身全副武装,也星星点点溅上了好多泥土。

那人是她以为还没从床上爬起来的江太子爷。

有生之年系列之能见到他大清早在接受农业知识的宣传教育。

可真是魔幻。

天气还未开始回暖,但过了立春就陆陆续续有人家翻土播种。

杨安平的小菜园子都是种些易长成的菜苗,也没有多大的工程,纯属年纪大的人出于对黄土地的热爱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

这会儿正在穷尽毕生所学教连菜苗都认不齐的大少爷翻土。

江让学得挺认真,弓着身抡起小臂耙一锄头,随即停下任由老爷子把着他的手臂调整姿势和力道。两人之间话题倒是因为睡了一晚多出不少。

对于俩人别扭却又温馨的沟通方式,孟冉心里淌过细微的喜悦。

她笑眯眯跑过去,挨个问了个好,最后话头停在了江让身上,“你怎么还干上这个了?悟性挺好呀,架势摆得还挺像回事儿。”

听到小姑娘的夸奖,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尾巴翘上天,反而无比谦虚地挂上了浅笑,“那是外公教的好。”

“算不上教,”杨安平双手背在身后缓缓摇头,“还是小伙子人聪明。”

语气与平常无异,不咸不淡。

听在江让心里却像得到了什么绝世嘉奖,忍不住朝小姑娘挑了挑眉。

等两人从菜园子出来,孟冉接过外婆手里的水送到江让面前,眼神却不由自主停留在他溅满泥腥儿的工作靴上。

北方的冬季干燥少雨,在泥土里蹚一遍也不过是沾染一些泥块,回去稍稍一擦就干净了。

而他脚上的靴子在尘土间夹杂着液态飞溅而上的黄色痕迹,远远一看像是泥点,走近了才发现压根不是。

她好奇地低身查看,“你这都弄到了什么呀,这么脏。”

男人紧张地向后退了半步,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尴尬解释,“没什么,不就是泥土么。”

两人在这头说着话,没见着外公外婆在前面停了脚步向他们看过来。

大概是小姑娘的动作让徐淑芬想到了什么,她压着笑意上前慈祥地拍了拍江让的胳膊,“我们让让一早上可不偷闲儿,还说帮外婆喂鸡,你看这一身弄的。要是你自个儿的衣服,外婆可就心疼死了。”

孟冉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完全忽略了外婆语气中亲昵叫着的“我们让让”,没怎么费脑子就从字里行间想象出了早晨鸡飞狗跳的销魂场面。

靴面莫名沾染的黄色痕迹也明朗了起来。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横跨着离他半步,“咦——你好脏。”

被万分嫌弃的男人并没有生气,都被外婆说开了反而一扫之前的尴尬,笑着伸出小腿在她面前晃了晃,“再跑一个试试,擦你身上。”

冬夜里霜冻是很常见的,有时候非要等到午间日光正暖,露水汇聚凝的一层薄冰才会慢慢化开。

两人因为徐淑芬的话打闹起来,倒没注意前面的动静。

直到听见小老太太在旁边惊慌地叫了一声才发现,独自走在前头的杨安平踩着了碎冰,身形一个趔趄从田埂上滑到在地。

三人之间还是江让反应最迅速,顾不上其他,只来得及扭头叮嘱了孟冉扶着外婆好好走,长腿一迈三两步就跑到了老爷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