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面站着林简和林简妈妈。
清冷的白光打在三人头顶,隔着一堵墙,划分出无人打扰的安静空间。
“不谈学校要求,单论她的情况,没有监护人陪同,很难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方诚冷静平缓地说。
“今天只是意外,”林简背脊挺直,仰视他,“况且我有在改变作息,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你,昨天晚饭吃了没?”方诚突然问。
林简眉头一挑,不懂他的话题跳跃逻辑。
“没吃对吧?”方诚平和的表情变得严肃,“最近7天你有好好休息吗?有好好吃饭吗?”
“……当然有!”林简迎着他的审视视线,毫不避退。
“那你昨天趴在桌上睡了一整个晚休?”方诚的气势逐渐凌厉。
“哪有?!”林简以为他说的是“晚修”,反驳得理直气壮。
晚自习这等宝贵的自习时间,她向来是笔不停歇畅游题海好么!
怎么可能会睡觉!
“唔,我说的是晚饭时间。”方诚意识到歧义,改口道。
林简瞬间哑火。
空气陷入安静。
“有劳老师用心了,”林简妈妈终于插上话,“这孩子,从小有自己的主意,加上我和她爸都忙,只能让她独立自主。”
不,不是的。
为什么说得好像是她主动要求的?
真的会有孩子愿意早早独立吗?
如果让她选,当年的她更想做一个被父母宠着、打点好一切的孩子好吗?
虽然现在习惯了,她确实享受独立自主。
但仍然不妨碍林简的鼻子涌上一丝酸涩,为曾经渴望关爱的自己感到心疼。
她收回与方诚对视的视线,垂眸看地。
“是。林简确实自律又上进,”方诚居然顺着她的话夸了林简一句,听得林简心惊肉跳,总觉得受了他破天荒的夸奖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方诚语气一转,“这是她人生最关键的阶段,做家长的必须尽力为她提供更好的学习生活条件。”
“我觉得我的条件够好了。”林简哑着嗓子说。
很矛盾。
她渴望父母的关注与赞许,某些时刻,也会埋怨双亲只顾事业不顾她。
但她理智上,对此十分理解。
她理解父亲作为早年白手起家的商人有多不容易,明白不是所有老板都像影视剧里的霸总那样有钱且闲。
她理解母亲作为事业型女性,对自己专业领域的热爱和对事业的追求。
某种程度上,她想学医,正是想了解母亲当初在援非医疗队和居家带孩子之间选择前者的原因,想了解到底是怎样有魅力的职业才能让母亲不愿做全职太太。
追求某样东西时,难免得舍弃另一些东西。
她能有今天的物质生活,感谢父母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满?
本质上,她渴求的是精神层面的给予与反馈;而对于物质生活,她更渴望自力自主,不愿给父母带去丝毫麻烦。
所以独居对她而言不算不利条件,反倒是绝佳的自我提升机会。
——尽管一开始是赌气才跑来锦绣学府独居。
方诚眼帘微垂,以俯视的姿态审视她,神态隐约和她某些时刻有点共性。
林简不由地恍惚了一下。
“你还是个孩子,”他软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她陌生的无奈,“不需要把自己绷得这么紧,不需要活得像成年人。”
“学习压力够你受了,还要忙比赛、忙活动、忙生活,怎么吃得消?”
林简:“……”
……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她听过的都是些什么?
“妈妈相信你。”
“爸爸知道我女儿最懂事了!”
“自力更生还早,但你的事情你做主,可以。”
……
她等一句夸奖等了好几年,终于听母亲说出口时,高兴得情难自禁。
谁知道今晚猝不及防被方诚一句话,触动了内心更隐秘的渴望。
同样是夸奖,为什么唯独母亲的夸奖比旁人的更让她在意?
因为想证明给她看啊!
——小学时母亲义无反顾地参与援非计划,让她一度以为是自己过于恶劣才让父母放弃培养。
也正是那时她决定改变,后来小升初有幸遇见杨宁他们,在他们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蜕变。
多想说,我不再是那个只会惹事的校霸学渣,请你去学校不再只会让你对别的家长低头道歉;
想说我也是值得期待的,别的孩子能拥有的荣誉,我也能捧来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