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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85)+番外

“应该快了。姑太太让九少爷亲自开车去接了。”翠喜说。姑太太来时,正好赶上他们接了小姐回来,二话没说就让打电话给九少爷去接大夫了。

“若漪儿有什么好歹……我……”宛帔把手帕按在脸上,“我也不活了!”

“太太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乔妈抹着眼泪。

宛帔仍是痛哭。

冷雨纷纷的秋夜里,这样的哭声传出去,格外的凄清。

匆匆促促的,外面有人来报,说太太来了。

宛帔听到杜氏的声音,也听到程芳云的声音,她们在说什么,她已经没精神理会。

“漪儿,漪儿你醒醒,只要你醒来,娘什么都依你……”宛帔低声。

……

静漪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一睁眼,便是她熟悉的淡青罗帐,用了两年了,不新不旧的,帐上绣的一簇簇的墨菊栩栩如生……她舔了一下嘴唇,确信她是在自己床上,而且,天开始凉了,罗帐都换了……

有人来了,罗帐被掀开一边。

她轻轻的转了下头。

“漪儿?你醒了?”宛帔看到静漪乌黑的眸子,怔了下,将罗帐挂起。

“小姐醒了!终于醒了……乔妈、翠喜……小姐醒了!”

静漪看看出现在母亲身边的人,是乔妈、翠喜、翡宝……除了秋薇,都在。

“秋薇呢?”静漪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开口问。

宛帔给静漪掩了掩被子,安慰她说:“你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娘,秋薇呢?”静漪追问。

宛帔沉默片刻,看着女儿执拗的表情,才说:“漪儿放心,秋薇没事。”

静漪闭上眼睛。

宛帔说:“漪儿,你好了以后,就留在娘身边……咱哪儿都不去了,好不好?”

静漪就觉得母亲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她仿佛是在船上。

还是,其实她已经在船上了,这一切的痛苦,不过是一个噩梦?

多么希望是这样的啊。

宛帔等翠喜把药端过来,亲手来喂静漪吃。

“漪儿,你可得好好儿的……你三哥前日电报里,还特地问起你来呢。他数年不归,归来看到你这副样子,可让他心里怎么好受?”宛帔轻声的说。

静漪拿过药碗来,一气儿的喝下去。

药苦的很,她推开翠喜给她预备的冰糖。

“三哥要回来了?”她问。

“就这一两日。说是搭飞机回来。”宛帔看着静漪。

家里得了三少爷之忱回来的准信儿,就好像有了件喜事儿。马上又是中秋节,杜氏借着这个由头,让上上下下的准备一番,也省的人少把心思都放在杏庐、放在十小姐静漪这里。

宛帔没有跟静漪说其他的。

尤其陶家听说静漪“病重”,陶驷的太太雅媚亲自登门问候的事,她更不能说。

杜氏说,这位精明强干的陶家二少奶奶,此番前来,对静漪逃婚的事只字不提,但对文定之事,也只字未提。却提了提七爷陶骧因有要事前阵子去了南京,将于近日返回北平。

宛帔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陶骧,她只见过那一回。看上去,倒是个端正持重的年轻人……

宛帔拿着帕子给静漪擦着额上的汗。

这孩子身子虚弱的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养的完全恢复元气。

这种情况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把她送出门去的。

宛帔想着,背过脸去,拿手帕擦了擦眼角。

***************

程之忱望着舷窗外白里泛灰的云层。有点凉,他将皮衣领子竖起来。

副机长从驾驶舱出来,将风镜往上推了推,在飞机的轰鸣声中,大声问:“还好吗?”

程之忱点头,也大声说:“很好。”

“老家是北平?这是回家了?”

“是。”程之忱回答。

“我是重庆人。”副机长在他对面坐下来,“多久没回家了?”

程之忱想了想,说:“三年。”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 (九)

更新时间:2013-1-5 8:48:53 本章字数:3446

“我五年没回了。不过,我家眷都在南京。”副机长微笑,“成家了没?”他打量程之忱。这位身着便装,看不出来路、更不知军衔高低。不过如今很多少壮派的军官,看着模样年轻,机会多,升的却是极快的。他扫一眼程之忱那考究的皮衣,褐色马裤,深褐色的马靴……模样白净而眉目斯文,又不失英武之气,可以说是十二分的漂亮人物。

“没有。”程之忱摇头。

“该成家了。”副机长慢慢的说。闲话而已。并不十分的有所含义。

程之忱只是微微一笑。

“哪里高就?”停了好久,副机长忽然问漭。

“侍从一室。”程之忱简单的说。

副机长几乎是脱口而出:“大内效力啊。”心直口快的。

程之忱笑出来剀。

“既然是大内效力,向你打听点儿小道儿消息。”副机长笑着说。

之忱笑一笑,点头。

“我听说,长官的二小姐正在和侍从室的一个校官闹恋爱?这程子满城风雨的。”副机长好奇的问。

程之忱沉默片刻,拂了一下膝上的尘埃,微笑道:“不清楚。”

“二小姐才貌双全,能看上的,必定是人中龙凤。”副机长又转过头去。没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他也不怎么在意;漫不经心的说,“长官膝下,便只有这一个女儿,选婿大事,定是慎重。听说长官和西南白家、西北陶家都有联姻的意思,那白家三公子更是在南京盘桓已有数月。照这么看,恐怕没那么容易让一个侍从武官得了趣吧。”

程之忱淡淡的说:“也是。”

副机长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回了驾驶舱。

程之忱望着舷窗外厚厚的云层。不知何时,天云相接处,一轮红日跳将出来。刚刚阴霾的天气,被这红彤彤的光一扫而光。忽然间机身颠簸起来……在这剧烈的颠簸中,他慢慢的闭上眼睛。

离家是越来越近了。

父亲信中说,待他回家,有要事交代。

他想,若是没有料错,这其中应该有一件是十妹静漪和陶家老七陶骧的婚事。另外,几年前父亲曾命他回来继承家业,眼见着当时他走的路,险峻又艰难。继承家业,本是他自幼便给定下的路,他原是不能不走的;偏偏,他出门读书去,便换了心肠。立志退了学去从军,考进军校了,才跟家里说。父亲几乎没拿枪毙了他!还是同宗长辈劝说,三少爷志向远大,从军未必是坏事;父亲终究是允了他——他自军校一级荣誉毕业,受勋的时候,父亲也没有到场。可以理解,父亲多年来刻意淡出公众视线。军政商界,虽无处没有父亲的影子,但他绝不轻易出头露面——不出现也好,没人知道他程之忱是程世运的儿子,也便没人特别计较他在这一行的沉浮得失。

父亲并不赞成他从军……不晓得父亲知不知道,是什么鼓励了他从军——父亲的书桌上有一架小插屏。曾经一度,插屏里镶了一张相片,是父亲在英国时候,受邀登舰,特地拍相片留念。

他那时候年幼,看到相片总是好奇。问过父亲那是什么感觉?父亲也不管他听不听的懂,只说,舰船利剑,实业救国。这几个字他懂事后才明白是什么意思。父亲从不把这些挂在嘴上,但是看这些年,他是身体力行。最起码,他虽不赞成,最终也没有阻止自己的长子,从军从政。但不知父亲会不会懂得,总有一日,他想在自己国家的海域里,有远东最强大海军的心意。那是后话了,现在,他首先回家,得面对数年不见的亲人……

他从空中俯瞰他熟悉的家乡,四四方方的北平灰蒙蒙的,灰蒙蒙中隐约辨得出鼓楼、老城墙……飞机开始降落。

这是一个军用机场。

跑道边零星的停了汽车。

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没有列入外围车队中,而是等在机场跑道边。在一列军用卡车和青色的小轿车中显得很扎眼。

飞机一架接一架的降落,像收了翅膀的雄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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