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宴已迟迟归(85)

作者: 冒牌反派 阅读记录

“他……”

“年轻人嘛,分分合合的,我都理解。只是阿姨年纪也大了,还是想看着儿子好。他脾气不怎么样,还请你多担待些。到这一步了,再闹腾也没什么必要,你说是不是?”

晏归荑听到这番,先是觉得迟太太误会了,这误会还有些好笑,后又感到心酸,于是认认真真地说:“您说的对。”

“他爸爸么,一辈子就是那样,没从老爷子那儿感受过什么父爱,自己对儿子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但他心底还是很关心澈之的。前段时间那些个事,澈之闹得那样大,还是他悄悄帮了一把,这事儿澈之也不知道。”

那些个事自然就是指的唐逊的案子,晏归荑面上一僵,说:“伯母,我……”

迟太太“诶”了一声,摆摆手说:“我这辈子懂得最深的道理就是不要把错往自个儿身上揽,人得往前走,你也受苦了……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伯母是心疼的,澈之自然更不消说了,他是个好面子的人,没闹出更严重的事儿已经很好了。”

晏归荑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老爷子,”迟太太笑了笑,“我以前也吃了不少苦头,肯定不会让儿媳妇儿再经受一番。”

听见“儿媳妇”三个字,晏归荑有些错愕,脸上的表情也没能控制住。

迟太太又笑了笑,“我们也不是什么老古董,自由恋爱都说了几十上百年了,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只要你们是真心实意的,我和他爸爸肯定会支持。你说他待你很好,你告诉伯母,你待他能一样好么?”

晏归荑有些复杂地笑了笑,“我……不能保证今后会怎样,但是我知道,就算他现在跟我说不喜欢了,我还是没办法停止爱他。”

迟太太摇了摇头,“说什么呢,他怎么会不喜欢你,真是个傻孩子。你们俩啊,真是傻到一块儿了。”

晏归荑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说“傻孩子”,还是刚才脱口而出的“爱”。

迟太太从桌上拿起一个黄梨木雕花盒子,小心地取出一对翡翠手镯,“来,把手给我。”

晏归荑愣愣地把手递了过去,迟太太摸了摸她的手腕,责备似的睇了她一眼,“可真瘦!平常不好好吃饭吧?现在都讲究骨感美,要我说,干条条的哪儿好看。”

她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想也没想就说:“没,我只是吃不胖……”

迟太太“噗哧”一声笑出来,“你来我这儿住两个月,保准长肉。”说着把翡翠镯子套在她手上,又道,“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我过门儿的时候,澈之他奶奶给我的。”

这玉没有丝毫瑕疵,她再是不懂珠宝也知道这对镯子价值不菲,更何况还是奶奶传给伯母的。她当即就说:“伯母,这太贵重了。”

迟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都说了不值几个钱。你再叫伯母,我可就收回去了。”

晏归荑讷讷地看着她,轻声说:“谢谢伯母……妈。”

“这就对了。”迟太太松开她的手,“去玩吧,免得待会那孩子怨我占着你不放。”

晏归荑起身,郑重地朝她鞠了个躬,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微红,连声音也有些干涩,“谢谢您。”

“甭客气。”

屋檐的灯笼照得整个院子透亮,一阵风吹过,晏归荑闻到梅花的香气,循着香气抬头,就看见那个男人侧身站在不远处的回廊尽头,一手插在兜里——“皎如玉树临风前”,是她的意中人。

迟澈之感应到她的存在般,转过身来,朝她微微一笑,浅绯色的光映在他的脸侧,眉眼盈盈,端的是浓情蜜意。

他招了招手,轻声说:“过来。”

她小跑过去,扑进他的怀中。

迟澈之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她耳畔说:“她跟你说了什么?”

晏归荑抬起手腕,两只翡翠玉镯碰撞在一起,“叮咚”作响。

他握住她的手,借着灯笼的光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搂着她胡乱地吻。她左右躲不开,整张脸被亲了个遍。

她用力撑开他,脚忽地腾空,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喂!”

他抱着她在原地转圈,她怕他看不见不敢抱着他的脑袋,只好撑着他的肩膀。

“葡萄!”

“迟澈之,快放我下去!”

“葡萄真棒!”

“喂——”

听见声音的小孩跑了过来,嘻哈哈地鼓掌拍手。

“咻”地一声,烟花升入空中,“砰——”地盛开。

一刹那的光芒照亮了天空,又转瞬即逝,接着簇簇烟花再次盛开。

屋子里传出一声声“新年快乐!”

回廊下,他们仰头望着上空,手背碰在一起,指尖交错,粗粝的指腹划过柔软的掌心,最后十指紧扣,好似再也不会松开。

第六十三章(二更)

立春过后,万物复苏,一切都生机勃勃。

“舒服。”晏归荑躺在按摩床上,轻声感叹道。

隔壁床的朱朱看了她一眼,“你真的……过个节别人都胖一圈,你倒好,瘦了这么多。”

“真的?”她抬眉,“完了,明天要去看伯母,瘦一斤罚我休假一周……”

朱朱“啧”了一声,“你这个幸福得冒酸泡的女人!”

“我不好吗?”

“好,当然好,值得这一切。”朱朱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也不知道迟译怎么样了。”

迟译回英国了,临行前依依不舍地抹了抹眼泪。

朱朱笑话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老是哭鼻子,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没有男子气概”的迟译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脸颊上飞快亲了一下,朱朱整个人顿时就石化了。

晏归荑也大惊失色,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迟译已经消失在机场的人群中了。

只有迟澈之笑了笑,说:“就这点儿出息。”

晏归荑蹙眉看过去,他又说:“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她想起那年盛夏,笑道:“做绝有什么用,有些人还不是不敢承认。”

逞一时口舌之快的结果当然是“藤萝爬上葡萄架”——晚上被迟澈之纠缠到脱力。

晏归荑收回逐渐飘远的思绪,对朱朱说:“你要送什么?跟你说,千万不要太贵重——”

朱朱打断她,“我有那个钱么,就是画了幅油画,也不知道李教授会不会喜欢。”

“油画?你好多年没画过了。”

“你不也是?说真的,你真的不打算再画画了?”

“再说吧……”

回到家,晏归荑在储物间找出那幅尘封多年的画。

是时候打开了。

随着牛皮纸剥落,画渐渐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一幅肖像画,由无数张巴掌大小的速写拼贴而成,虽然许多地方都被颜料覆盖,还是能看出这些速写画的是一个男孩,线条流畅而简洁,像是随手画下的,男孩或是在笑的脸,或是蜷曲的身姿……没有一个重复的模样;将画放到远处,可以看见画的中央是一张男孩的四分之三侧脸,所有五官都被厚重的绚烂的色彩涂抹掉了,除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正温柔地凝视着远方。

她画了无数张这个男孩的速写,在她想起他的时候。有天夜深人静,她看着自己随身的速写笔记本,忽然很难过,就在那一瞬间,她情绪失控,撕掉了所有的画。看着满地碎片,她又一张张捡起,把他们重新拼贴在画布上。

她把油彩溅上去、抹上去,发泄情绪般,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男孩的脸再一次出现在画布上。

她想,完成这幅画就不再挂念他。

和画一起,他被她尘封在了心里。

“归荑?”

晏归荑转过头,看见穿着睡衣的李女士站在门口,说:“妈,你怎么还不睡。”

李女士拉了拉衣领,说:“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