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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已迟迟归(84)

作者: 冒牌反派 阅读记录

迟澈之跟着笑了起来。

晏归荑笑着扑过去,横倒在两人身上,“我爱你们!”

迟澈之抚着她的脸颊,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迟译看见这一幕,发出嫌恶的声音,抬手捂着脸,又偷偷掀开一条缝。

迟澈之伸手把他的头一推,生生让他别过了脸去。

冬日和煦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温暖得不像话。

迟译拖着冰车去租赁的地方还车,迟澈之远远跟在后面,对旁人说:“除夕去我家吧。”

晏归荑揣在兜里的手突然握紧,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见我的家人。也不是要听他们的意见,就……象征性的,见一见。”

她转过身去,看着他的眸眼,轻轻“嗯”了一声。

听闻晏归荑要拜访迟家,李女士向沈叔叔打听了北京的习俗,又慌里慌张地给女儿置办行头——势必不能让人看低分毫。

除夕当天,李女士和沈叔叔在家准备煮火锅的食材,她好几次忧心忡忡地说:“你说她没问题的吧?”

男人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别太操心。”

*

晏归荑从踏进四合院的大门起,手心就开始出汗。她知道迟家人多,礼物红包都备齐了,可实际见到还是有些不适应。有三姑和姑父、三姑儿子一家三口、包括迟译在内的大伯家、迟澈之及其父母,还有迟老爷子,四代同堂,总共有十三人,还不算忙碌着的帮佣们。

晏归荑和李女士两个人过惯了,来北京后也没再参加过什么家庭聚会,站在这一大家子人中间,听着“大少奶奶”、“三姑爷”的称呼,恍惚中感觉自己在某个民国剧片场,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但在旁人眼里,晏归荑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尤其背挺得笔直,使她看上去很端正,加上一张过于标致的脸,几个女人看着她眼里都是笑意。

这边厢的“二少奶奶”迟太太和她说了会儿话,那边厢的“大少奶奶”大伯母又把人抢了去,最后“三小姐”三姑又带着她和几个小孩逛园子,她好不忙碌,进了门和迟澈之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晏归荑好不容易在电视机前坐下,得了闲,用目光寻找迟澈之的身影,却发现他站在远处的屏风前和父亲说话。

迟澈之把玩着手里的橘子,对旁人说:“您那宋庄边上那块马场空了快二十年了吧?”

表哥的女儿追逐打闹着跌到他怀里,他把人拉了起来,又把橘子塞给人家,小孩笑着跟阵风似的跑走了。保姆跟在后面喊,“小祖宗,别摔着了了!”

迟父把视线从她们身上收回来,看了儿子一眼,淡漠地说:“打那块地的主意?”

迟澈之笑笑说:“现在不是提倡环保吗,废物利用,循环再生,帮你处理闲置资源,让它焕发新生,您说多好?”

迟父眉梢微抬——与迟澈之做这个表情的时候一模一样,说:“说吧,想做什么。”

“您也知道,我就那点爱好,买买画什么的,现在画儿多了,没地方搁,总得找个地儿吧。”迟澈之两手一拍,“我灵光一闪,嚯!搞个美术馆得了。”

迟父轻蹙起眉,“美术馆?非盈利性质的艺术机构。澈之,你也想学着那些‘新贵’做不挣钱的生意?”

“一九二九年,石油大亨洛克菲勒建立了纽约现代美术馆,现在成了纽约最好的美术馆之一;一九七四年,另一位石油大亨盖提建立了盖提庄园美术馆,成为他留给后世最珍贵的礼物。财富和名利终究会消逝,只有艺术才是可以流传百年的。难道你就不想让你的名字载入史册?”

迟父抬手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你发表演讲。你要是说想搞个跑车博物馆我还可以相信,做美术馆?省省。那块地我可以送你,但你要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迟澈之觉得父亲从来都不了解他,也从没试图了解他,当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他敛起了笑,冷声说:“不劳您送,出个价吧,我买下来。”

迟父稍微有些诧异。他不是不愿意把这块地拿给澈之,相反,他在物质上一向都尽可能给与、满足他;澈之回国后开公司,他大力支持,为表祝贺还送了一辆柯尼塞格给他。只是在他心里,这个儿子自小好玩乐,有劣根,越是危险的事越吸引他,什么法拉利撞毁、为了那个叫阿琪的女孩打断别人的腿、和乌炀在澳门豪赌一掷千金,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作为父亲,他只能小心盯着,不让他走上歧路。他们家不能失去唯一的儿子。

迟父思索了一番后说:“我让人估了价再谈吧,你要是把完整的方案拿过来,就折一半。”

“行。”迟澈之话一说完,转身就走了。

他正想把晏归荑从女人堆里叫出来,那边有帮佣唤道:“老爷子来了!”

厨师们准备宴席的时候,迟老爷子想得个清净,就去了原来住的厢房歇息。

中间小李去通报,“小少爷带那女孩回来了。”

老爷子眼帘一掀,手里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反了他了!”

小李跟着迟老爷子在迟家待了很多年了,这样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丝毫没有被嚇到。但他还有担心,以前表少爷带女朋友回来的时候,老爷子都直接让人过来问候了一声的,这回小少爷带女朋友回来,却临到吃饭才露面……他预感今晚这顿年夜饭恐怕不会太和睦。

迟家上下没有不知道唐逊那档子事的,个个门清儿,个个也都没有提及,女人们面上对晏归荑和和气气,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各人自知了。

老爷子从门厅跨进来,晚辈们都在打招呼,迟澈之一言不发,晏归荑不知道怎么称呼比较妥帖,最后叫了声“迟爷爷好”。

老爷子颇有些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回了声“好”,不管心头怎么不快,礼数还是要到。

这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晏归荑陪着长辈们喝了些白酒红酒,吃到一半人就晕晕乎乎的了。

表哥在文化局工作,扯着她聊艺术展,说着说着又要敬酒,她端起酒杯,被迟澈之夺了过去。他举着酒杯笑道:“大哥,这杯我替她喝。”

表哥喝高了,摆手说:“那怎么成。”说完就被太太掐了一下大腿,赶紧改口,“好好,咱哥俩喝。”

吃过饭,众人搭牌打麻将。晏归荑不会玩,就在迟澈之旁边坐着。看了两圈,迟太太轻唤了声“小晏”,她立刻会意,起身的时候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笑着走开了。

先前迟太太只同她聊了些花花草草,家庭情况、学历工作一概没问,唐逊的事更是提都不提,想来是她的资料早被调查得清清楚楚。她也不恼,只是有些不安,现在迟太太把她叫到偏厅单独说话,不知怎的,她反而镇定了下来,不管听见什么话,都能承受得了。

迟太太坐在木椅上,从帮佣手里接过茶,切着茶盖往杯子里吹了吹,抬眸瞧对面的年轻女人,“一大家子人很烦吧,让你喝了这么多酒,真是不好意思。”

晏归荑捧着茶盏,恭敬地说:“哪里,您太客气了。”

“听说你和澈之是高中同学?”迟太太并没有让她作答,接着道,“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带女孩子回来。这孩子心性野得很,和他在一起受了不少委屈吧。”

她笑了笑,“没有,他对我很好。”

“哦,那就好,有个人照应他,我也放心。”迟太太抿了口茶,放下茶盏,“你父母都还好吧?”

“都好。”

“葡萄。”

晏归荑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迟太太掩面笑了笑,“他在伦敦念书的时候,头一阵老是喝得醉醺醺的,三更半夜才回家,谁跟他说话都没用,自个儿念念有词儿,喊着‘葡萄’‘葡萄’的,我起初还以为他是想吃葡萄呢,后来听得多了,才知道他喜欢一个叫葡萄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