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已迟迟归(82)
“如果你想,可以这么做。”
“不可以,想法只是想法,我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她抬眸看他,“迟澈之,你没必要为我和他们一样。”
他紧盯着前方的路,心里有些慌乱。
“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的权力、身份,不是其他的东西。但我现在是没资格这样说的,如果不是你,我什么也不做不了。所以,谢谢你,真的,迟澈之,谢谢你肯保护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谢谢你。
谢谢你披荆斩棘,为我遮风挡雨。
谢谢你,我那身披铠甲的神祇。
迟澈之一颗心重重落回原处,接着酸涩便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不用谢。”
他又说:“你永远都不用跟我道谢。”
晏归荑没再像往常一样问为什么。
车载影响里传来音乐,“……耶穌说的爱是无条件的、献身的……昆德拉说的爱是机遇的、偶然的、命定的……”
*
壁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未命名的画平放在地板上,晏归荑就那么看着它。
良久,她转过身去,抬手撑着额头,遮住了小半张脸。
迟澈之拥住她,“烧掉?”
晏归荑靠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我……”
她抬起头,拧紧了眉头,“不论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幅画是很好的作品,要毁掉它,我做不到……”
这幅画只有这一版,烧毁就彻底消失。尽管它称不上杰作,可也是艺术,对她来说烧毁艺术品等同用野蛮践踏文明。她或许把其中意义看得太重了,乃至超过了自己。
他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就算你不做,我也会烧掉。”
晏归荑离开他的怀抱,把信封丢进壁炉,“更该消失的是这些东西,虚伪的,无意义的。”
纸张被火吞噬,边角变成褐色,慢慢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她用牛皮纸把画包起来,放到了墙边。
“葡萄?”迟澈之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却无法理解。
晏归荑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嘴唇。
迟澈之温柔地回吻着,忽然尝到咸味,睁开眼睛就看见她正看着自己,眼泪不断滑落。
情绪在这一刻喷薄而出,他们看着对方模糊的脸,胡乱的、热烈的亲吻着。
他的鼻尖贴着她的脸,贪婪地求索着她的温度。男人的呼吸洒在她脸上、耳廓上,她情不自禁地掀开他的外套,想离他更近、更近。
迟澈之脱掉外套,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圈着她的手腕,一步一步把她推到墙上。
晏归荑撞到墙上,疼痛感让她颤栗。她慌张地挪动身子,像是在欲拒还迎,他猛地捞起来她的手,扣在墙上,女人的脚趾压在了他的脚背上。
仅仅是这一寸的肌肤相贴,刹那间,电流从他的脊背流窜到全身。他呼吸粗重,手从毛衣下摆探了进去。
粗粝的手抚过她小腹、腰侧,绵延而上,覆上了山峦,她深吸了一口气。
感受到珠玉在他的手指尖立起,他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一边用嘴唇摩挲着锁骨上的痣,一边以低哑的声音说;“可以吗?”
不害怕吗?
不。
晏归荑咬了咬他的耳朵,轻声说:“我爱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迟澈之周身颤栗,像跃升到云端,那么轻,又像堕入海底,那么沉,狂喜的、炽热的心在跳动。
他蹙眉笑起来,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注视着她的眼眸,“葡萄,我爱你。”
她闭上眼睛,扬起嘴角,尝到了自己泪水的味道。
苦涩又甜蜜。
窗外雨雾空濛,炭火块烧到末掉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火光照在晏归荑的脸上,映着她额角、脖颈上的细密的汗珠,微不可见的白色的绒毛渡着金红色的光。迟澈之的背肌张开又绷劲,汗珠沿着下颌线落到她白皙的肌肤上。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通过身体的碰撞释放。
炉火还在燃烧,迟澈之的躯壳也在燃烧,从指间到腰腹全部烧成了灰烬,连灵魂也没不被放过,猛烈地烧灼起来。
还有比此刻更好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吗?
他近乎虔诚地吻着她,她双手从他臂下穿过,牢牢地抱着他。他们贴合在一起,要将魂魄也纠缠在一起。
抛却凡尘俗世,他们只有彼此。
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无数个春秋,穿越漫漫长河,晏归荑再想不到更多的词句……她终于来到他身旁,耗尽了全部力量。
“我爱你。”
第六十一章(二更)
傍晚,雨终于停了。
迟澈之将浴袍裹在晏归荑身上,把她抱到床上,看见她长睫毛上沾着水珠,他俯身要吻她。
她别过脸去,虚虚推了他一下,费力地挤出一个“累”字。
他笑了笑,“我没想做什么,不过你想的话,我可以……”
她瞪了他一眼,惹得他的笑容更深了。
他们从阁楼上下来,又在卧室里做了一次,她精疲力竭,被他抱到浴室去洗澡,哪知他仍不放过她,揪着她在花洒下要了一次。
晏归荑浑身酸痛,嗓子也哑了,可他还是精神抖擞,她实在搞不懂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像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笑了一声说:“有句俗语怎么说的来着?”
“嗯?”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枕头从半空越过,与他的背擦肩而过。门虚掩上,又被推开一些,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叫外卖,休息好了就下来。”
所谓的外卖就是——私人厨师亲自上门做饭,另有侍者在旁边服务。
晏归荑饿极了,也顾不得吃相,直接把和着小块面包将一整块香煎鹅肝送入口中,差点呛到。
迟澈之优雅地使着刀叉,对她说:“慢慢吃。”
她一边咀嚼一边蹙眉横他,吞咽后说:“大资本家!”
他哼笑了一声。
迟译跟着说了句“大资本家”,话音未落,就被迟澈之睇了一眼,只好安静地埋头吃饭。
*
晚上,晏归荑回到家中,仿佛感应到什么,她换了拖鞋就跑到阳台边,果然看见了站在楼下的迟澈之。
她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回去吧。
他摇头,用唇语说:“再看一会儿。”
她笑了起来,大声说:“走吧!”
李女士听见她的声音,从卧室里走出来,奇怪道:“大晚上的,喊什么呢?”
她又朝楼下的人挥手,转身说:“没什么。”
李女士往外面瞧了一眼,楼下的人朝她抬了抬手,她笑着点头,对女儿说:“怎么不让人上来坐?”
晏归荑无言,回自己房间换家居服了。
李女士合上书,正准备关台灯,却听见门外的人说:“妈,睡了吗?”
“进来吧。”门打开,她怔了怔。
晏归荑抱着枕头,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李女士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枕头都拿来了。”
晏归荑僵住身子钻进被窝,抿唇说:“很久没和你一起睡了……”
大概有十几年了。
光熄灭,一室寂静。
晏归荑翻了个身,背对着母亲。
李女士看着天花板,开口说:“归荑,是妈妈太严格了……对不起。”
晏归荑鼻头一酸,就要哭出来。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李女士从背后圈住了她,“宝贝,以后有什么事都跟妈妈说好不好?”
她咬了咬嘴唇,尽量让声音平稳,假装玩笑道:“李教授,我哭了哦?”
听到这句话,李女士红了眼眶,她蹭了蹭女儿的背,“哭吧。”
晏归荑哑然,扯着嘴角说:“你不是说没用的人才哭吗?”
“如果强大是让你一个承受这些,我宁愿你是脆弱的。这么多年,我明白了人都是脆弱,甚至软弱的,我也是。过去那样要求你,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