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已迟迟归(12)
*
沃尔沃等在楼下,晏归荑快步上了车。
小苏看到她目瞪口呆,“你就穿成这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oversize灰色西服搭黑色紧身丝质长裙,还特意穿了平时绝对不穿的细跟高跟鞋,无论怎样看都是正式打扮,当然,比起小苏的奢侈品牌时装屋定制小礼服,她确实不够隆重。
小苏上下指了指,“也没化妆?!”
“化了,涂了口红,描了眉。”晏归荑摸了摸扎在头上的丸子头,“还好吧。”
小苏是周教授的门生,在北京一家国际性艺术管理公司做公关,他们公司从投资管理到艺术展览均有涉猎,晏归荑的大部分人际资源都是从她这获得的。
“知道能带一个人,立马叫了你,我多义气啊,你就这么对我。”
听着小苏的念叨,晏归荑无奈地说:“谢谢您。”
“我这儿有粉扑,来,姐姐给你画个妆。”
晏归荑笑着躲开,“不用了。”
车子沿着山腰驶过一片宽阔的马路,在一扇雕花镂空铁门外停了停,门边有块小匾额上低调地写着酒店的名字。安保人员稍作查看后,两扇铁门自动打开让车子驶入。晏归荑透过窗户望出去,路旁栽种一列着她不知名的树,树后面是宽阔的草坪。
晏归荑下车,一幢欧式棕色建筑物便映入眼帘,约五六层楼高,砖砌的尖顶像山丘般排列得错落有致,作正式打扮的人零零散散沿着阶梯走进去。
走到举行酒会的大厅,有安保人员守在两边,小苏向他们出示了请柬,请柬黑色哑光底金色花体英文写着几行小字,安保看了看上面受邀人的名字对她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个活动比晏归荑想象中的更高级,她不免有些紧张。
小苏看了她一眼,“没事,你就凭气质取胜。”
看晏归荑疑惑,她又说:“我打听过,今天有不少家底殷实的企业家,这些可都是潜在赞助人,把握住机会啊。”
刚一进去,小苏就说遇见了熟面孔,立刻取了两杯香槟迎了上去,大家互换名片,交谈了片刻,她又转到了另外几人身边。
晏归荑跟在她身边,觉得自己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
不一会儿,大厅的灯光了下来,接着一束聚光灯照在舞台中央,议论声渐渐小下来。
司仪致辞后,品牌主办方上台讲话。
晏归荑的视线循着人群一一看过去,最后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他穿着休闲西装外套,里面搭了件圆领体恤。原来也有跟她一样穿得不太正式的人。
“那是迟澈之。”小苏靠在她耳边小声说。
她顿了顿,视线往上移,前面的人挪动了一下,男人的侧脸出现在她眼前。
迟澈之感受到打量的目光,偏头看过去,透过人群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睛。
两人遥遥相望。
晏归荑收回视线,他挑了挑眉。
大厅灯光重新亮起,小苏拉起旁人想挤到迟澈之旁边,奈何他身边围了不少人,根本搭不上话。
在别人说完一句话后,她找到了空档,“迟总您好,我们之前见过面,我是……”
迟澈之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旁边的人。
小苏说:“这位就是上次我跟您提到的晏归荑,《消退》的策展人。”
他笑了笑,伸出手,“你好。”
晏归荑只得握上他的手,可半秒过去他也没有松手。
小苏把两人间那点无形的拉扯尽收眼底,笑笑说:“你们慢慢聊。”走开时朝晏归荑做了个表情,暗示“拿下”。
晏归荑不知道说些什么,旁边的人抓住机会又朝迟澈之围攻过去了,她用唇语说:“告辞。”
转身之际身后的喊了一声,“晏归荑。”
她径直往前走,手腕被拉住。
“阿荑。”
第十章
晏归荑顿住,身后的人又喊了一声,“荑荑。”
她甩开他的手,回头看他,“你!”
迟澈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透着光,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走那么快做什么,我有那么可怕?”
她看了看四周探寻的眼神,小声说:“谁准你叫我……小名的?”
“也没有谁不准。”
晏归荑气得皱鼻子,想着这是在正式场合,还是将心头的话忍住。
迟澈之看着她的表情,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喂。”她低头摸了摸鼻子,耳尖烧灼起来。
他抬眉笑了笑,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想躲着我?”
大厅里人来人往,觥筹交错,水晶灯光线折射下,一切虚虚实实探不真切。
“对,没错。”
晏归荑话音落地,迟澈之仿佛听到“将”落在棋盘上,他的“王”从中裂开,碎成两半。
他面上并无波动,“我不让呢?”
她笑了一声,有些嘲讽,“玩什么角色扮演呢。”
迟澈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垂眸抿了口酒。
众人各自聊了一会儿,主办方领着大家入席,小苏和晏归荑的座位在偏厅角落一张长桌上。
刚坐下,对面几人的谈话立刻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葡萄酒和艺术一直很有渊源,毕加索[1]曾经就给木桶酒庄画过酒标。”
“毕加索我听说过,画向日葵那个嘛,给这个品牌画酒标的没听说过。”
“一当代艺术家,我也不认识,他们那些线条啊,我欣赏不来,还是我们中国的书法水墨啊,传统的美。”
小苏看了晏归荑一眼,心里默默纠正画向日葵的不是毕加索而是梵高[2]。
“是是,您是?”
“做互联网的,这是我的名片。”
“哎呀,王总,您好您好。”
大家互相交换着名片,有人问:“两位美女,你们是做什么的?”
小苏礼貌地递上名片,“艺术管理公司。”
一人看了小苏的名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女公关啊。”
小苏点头,“公关总监,叫我小苏就好。”
“这位呢?”
“策展人。”晏归荑犹豫两秒,也从卡包里翻出几张名片递过去。
那人接过名片,“策展人?搞车展的?”
晏归荑正犯难,小苏替她说:“艺术策展。”
“哦,搞艺术的啊。”
晏归荑露出一个商业性地微笑,看来策展人这个职业在大众面前还不太普及,毕竟国内艺术市场兴起不久,自称策展人却做着不相关的事的人也很多,的确可能让人混淆。
侍者把玻璃杯中叠好的餐巾取出来,按顺序一一给大家添上酒,共有四种酒,每杯分量不多,桌上有小卡可以记录口感。桌边候着一位品牌方的品酒师,详细地介绍着酒的酿造、可搭配的餐食等。
第一杯是干红葡萄酒,晏归荑闻过后喝了一口,随意写了一句感受。她此前没有参加过品酒会,对饮酒也没有浓厚的兴趣,酒对她的生活来说可有可无。不过得益于李女士的小资做派,她尝过不少红酒,市面上常见几个品牌,如果盲品她也能猜对一二。
未等品酒师解说完,对面两三人就碰着杯将四杯酒喝完了。他们的关系熟络不少,谈话内容也不断升级,从对当代艺术的轻视到对艺术行业的鄙夷。
“我认识一小姑娘就是搞艺术的,啧,其实就是包装了的……”那人以笑代替了最后一个字,伸手比了个数字,“一个月这个数。”
另一人摇了摇头,“这行本来就乱,你看那些拍卖会,什么几亿几十亿,不就是洗钱么!”
“我侄女吵着要学画画,怎么劝都没用,就是看网上那些学艺术的,一天这个展览那个活动的,背几万的包包,小姑娘的观念被带歪了。”
几人说道最后叹了口气,回头对上一脸冷漠的晏归荑,干了笑两声。
将小卡递给侍者,晏归荑和小苏说了一声便离席。今天的要务她还没忘,要接触到明日美术馆的人,只是她完全没想到是这样大型的品酒会,来宾按照身份被划分等级送入不同的席位,实在有难度。看小苏之前那样笃定的态度,晏归荑还以为跟往常一样由她直接引荐,结果她只打听到消息,对方并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