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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雁(37)

作者: 李庸和 阅读记录

说话间,他的鼻子与我的鼻梁之间距离很近,彼此嘴里呼出来的热气新鲜而暧昧,由于先前嚼过口香糖,我们一点口气都没有,只有口香糖的那点清新气味。

他听了我的劝话,为了少抽点烟,没事儿嚼几片口香糖,我也会陪着嚼嚼口香糖,这样甚至避免了在才开始亲昵的情况下闻到对方的口气。

我竖起手掌推了推他的肩膀,向他发号施令。“还不让?”

“让什么?”

“现在……气氛还不错,这对男人来说更像是饕餮盛宴的诱惑吧,胃上的饿可以暂且缓解,至于另一种饿……”他话语渐渐停了,不知不觉挪上前来将手心反撑在了橱柜边沿上,我身体便不得不抵在后头了,他盯着我稍微搽了口红的唇部,头越来越低了,脸又挨了些过来。

我捏紧了一些他的手臂,除了第一次的单纯悸动,往后都掺杂了男女间的情.欲,在愈发想索取的时候,而又得克制住,已经不介于满不满足了,那种复杂的感受格外挠人灼心。

这会儿周延吻得越是缓,越是慢,我心情也越紧绷。在吻得着迷时他的手向我身上摸索过来,仿佛在找寻什么,才开始是隔着衣物,渐渐从衣下的腰处而上。他的热手使彼此皮肤发烫,喉咙发渴,又使彼此更急着向嘴里索取润感。

我们亲吻间的喘息大了些,在歇息那一下,他凸起的喉结明显动了动,吞了吞。当他再次使我不得呼吸时,我整个由他带走,身体上,精神上,以及晃晃悠悠通往卧室的那段缓慢距离,全由着他。

倒在床上那一刻,我却不能安然躺下,总会半起身子,脚也留在床外不肯离地。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顾虑,因而放缓了进展,当他的手穿入我发丝里若有若无摩挲,我的头皮也跟着酥了,不管是唇部、胸部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我好像呆了在热乎乎的温泉里被求救的小鱼吮吸,吞入,我的浑身处在被掌握的放松与发麻的难受里。

在那一场没有预料与计划的爱情里,我的灵魂掉入了另一层不知正负的世界,被沙漠里的太阳炙烤着,飘在灼热的空气中,努力想要重新回到地面上,尽管是那么的虚浮。

我身上真的仿佛爬满了使人发痒的奇虫,钻入骨肉长到了我的触觉里,持续膨胀起来,钻着,颤着,忽轻忽重地吃掉我。血液也像野兽在刺激里奔腾,逃窜,它在身体里想要冲破什么,而被他最后的风驰电掣完全淹没了。

我已经遗忘有没有冲破,有没有得到解救,有没有明确的滋味儿,只是处在发昏的被动里任由他主宰,茫然接受了从女孩儿成为女人的整个过程,这个过程在往后也许会变得放肆,迷失,震撼……我似乎以尚存的触感敏锐预见到了。

我成为了一个女人,在二十八岁的时候。这一刻,我却莫名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位朋友的二十八岁,当时她留信告诉我,我那些日子成为了她眼里存在特别的人。我忘掉了大概的内容,意思大致与我的概括差不了多少。

现在,周延也实实在在成为了我生命里存在特别的人,一个特别的男人,占据了我全部的男人,并且很有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后的一个男人。

他是第一位在精神上与身体上同时细尝着来爱我的。

可我不是他的第一位,我真后悔问了一个愚蠢又毫无意义的问题。相信我,它会不断地提醒我,他曾经也把一个女孩儿变成女人,他也这样亲吻她,抚摸她,一起纠缠得难舍难分,他也曾像热爱我一样去热爱她的全部,并且万分真诚。

他已经有过了她的痕迹。

我那一刻才明白,我没有处男情节,也不是保守,我是嫉妒他的精神以及这副躯体曾经全部给过另一个人,难过他人生的那部分没有我的参与,那是一种夹杂了占有欲和醋意的遗憾,和我如果没有从山里走出来的遗憾难分高下。

这是我对他正浓时的爱的解释。

在另一方面,我不抗拒把自己交给他,潜意识里大概以为,这样,他总不会抛弃我了。不得不承认,那是个傻乎乎蠢透了的想法,我倒宁愿去相信我是在体验并享受我的人生,在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

第二天早晨朦胧感受到他亲吻了我的额头,为我细致掖了掖被角,又坐在床畔轻抚过我的眉眼才离去。而且他做好了早餐才去出门去工作,我们没有指定谁来负责做饭和打扫,谁有空谁做,两人都会照顾对方。

在我醒来看着我们过去的短信后,才发现我们已经步入了一种平淡的日常生活,仿佛驶上了正轨通往目的地,以及目的地后的以后。

醒了吗?肚子饿吗?

饿。

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等我穿衣服化妆。

好,我等你,慢慢来不急,我抽根烟。

不用了,我素颜出门。

起床了嘛?快点起床,牙膏帮你挤好了,帕子在手边很方便拿。

你起床为什么也要我起床,你是闹钟么,我得睡觉补精神啊哥。

吃完早餐再睡,虽然可以端过来给你,但是我不想养成你的坏习惯,听话。

唔,来了。

过来吃饭。

下来吃饭啦,我给你们都带了饭。

吃午饭了,我在饭桌上等你,你挪几步就到了。

…………

他总是在催我吃饭,使我重想起了家人的感觉。

我们过得虽然平淡,于我来说,已是神仙般的日子。有时候吃饱了,我们就挨肩搭背地去楼下散步,绕着各种地方散步,有时候是在水天一色的公园,有时候是在碧波汩汩的江边,更多时候是在花天锦地的街市里,继续吃得撑肠拄腹。

我们偶尔也去一去西餐厅,大抵面对的人不同,感受不同,也就愿意去了。更何况我已是收入稳定的有了生活资历的成年人,不太像前几年那样紧巴巴过日子了。

周延带我吃西餐的时候,也是那么随性但又保持着用食的精髓,他会给我讲牛排不同熟度的口感,或者不放心国内牛肉质量想食用全熟的话,就是口感有点儿老,七分恰好,不过熟不过生。这只是他的建议,自己考虑什么样的选择,都可以。我们也可以尝尝对方的食物,如果我觉得哪样好吃,他可以和我交换着吃。

他一边照顾着我,一边告诉我不用拘束,食时以人为主,愉快就好。他还笑起来讲了讲他接待的外国客户用筷子别扭,还是照顾着人家,请服务员拿了叉子和调羹来,而且人家吃不得辣,喜欢吃甜食,他们就分别点了各自喜爱的,这样详谈也融洽,环境也是成败其中的一个因素。

其实和周延在一起的日子,我也在他的话里学到了很多,他甚至在开车的时候,会有意无意地讲些车上路的经历,并不以持老的口气。我当初和琳达一起考了驾照,长时间不摸车,像是白学了一样,周延重新唤醒了我学车的记忆,而且他有时候会尝试着给我开车。

他正儿八经地说,等我开熟了,他就给我买一辆代步车。在我们结婚之前,还得重新买一套房子做新房,依着我的喜好,用心装修一下。

周延又要给我房子,又要给我车,我确实抗拒不了正经交往里给予我的恩赐,是的,我暂时称它为恩赐,在不平等的付出条件下。

当我怀着感谢老天爷终于肯眷顾我的那种心情,我马上打住了不知所云的感恩心态,我要回报的是给我这种安全感的周延,我不再漂泊,不再伶仃,他实现了我曾经梦寐以求的那一切,我不用再生活于居所里担心有一天没有落脚处,终日隐隐惶惶我的归处,我终将拥有稳定的家。

可是……可是我依然不安,又开始为另一方面惶惶,我甚至不愿意将它说出口。

在渴求的愿望里和惭愧的负担夹杂中,我使自己在心理上被迫接受他对我的不平等付出。同时那种久违的自卑再次突破暗角铺天盖地涌来,因此我低落地问周延,“你不会嫌弃我吗?我出身不好,资质也一般,结婚的话,其实你可以慎重再考虑考虑,免得赔了房子又赔了车,我甚至觉得我回报不了你,我在占你的便宜,心里就……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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