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传说(25)
澹台明灭皱眉：“你要我去讨好一小孩？”
“公子，唐姑娘不是冉曦神医的徒弟吗？”胡世轩说，“找她帮忙牵桥搭线，不会太委屈公子的。”
澹台明灭气笑了，胡世轩还在继续说着：“传说有龙相助者得天下。公子若得龙在身边，何愁天下不来，区区燕国又何足挂齿？”
可他不要这天下，他只要那个谁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将他加诸在他身上的罪名一条条成真的。一想到他，澹台明灭幽深的眼睛里便会闪过嗜血的锋芒。其实他身上的戾气很重很重。
小虎看着免不了担忧。胡世轩却很高兴，这九年来他一直担心不肯去徐府他舅那里住的澹台明灭会被唐家那小妮子迷了心智，磨了戾气，甘于现状，不再想报仇之事，所以时时提醒。现在终于迈到了这一步，想来自己的一番苦心是不会被辜负了。
“公子？”小虎弱弱出声，将沉浸在过往苦痛中的澹台明灭拉回来。
“恩，”澹台明灭看向胡世轩，“我志不在天下，也不需要劳什子的龙来相助。”
胡世轩微微一笑，弯腰称是。没驳斥是因为只要到了那个位置，管你当初志在何处，最后都不会安于此的。古往今来，这种事他听多了也见多了。不过他还是得多嘴一句，“但以防万一，公子还是要与冉曦神医身边那孩子交好。”
然后他体会到了澹台明灭的眼神。
第32章
李旭升卧伤在床，但天地良心，他招谁惹谁了？唐乐吗？但昨晚上他和李旭飞真的是奉了自家掌门的命才去跑腿的。
来到洛城见了掌门后，他们师兄妹三人如实禀告了在路上遇到的事情。拥有离恨剑的唐乐并不会武功，但身边有个叫阿财的人身手挺不错，他们打不过恼羞成怒，一时冲动头脑发热便沿途跟人讲“我只告诉你一个人”的秘密——兄台，知道吗？离恨剑重出世……
简直胡闹！掌门没听完胡子都能翘起来，何况听完后。他一掌重重拍在桌上，颤抖着手指指向他们，“你们，你们真是丢尽了本派颜面！”
李家剑派是名门正派，岂可在背后做小人！离恨剑，即使消失了二十多年，也仍是无数剑客的理想，江湖上想要拥着它以证明自己的又何其多。所以离恨剑重现江湖的风声一起，先甭管它是真是假，反正闲得发慌跑去凑热闹的人就不会少，而其中当然更免不了那些啥事都要参一脚的邪派人士。因此唐乐他们被盯上是正常的，而至于他们——哈，恭喜呀，你发现了城墙上仅有的一个窝窝头。诶，别喊呀。好吧，既然你大嗓门子的告诉饥荒城里所有百姓了，那就等着抢破头吧。祝好运哦。
靠，掌门分析到最后忍不住对他们破口大骂，你们到底是脑袋被门挤了还是被驴踢了？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能做得出？
师兄弟两人挨着骂，瑟缩着身子，一点点将头埋进脖子里。空洞的双眼盯着脚下的鞋直至变成一个黑点，大脑已经成浆糊了。李卉然在边上看得怪不忍心的，这待遇差别有点大。不过同人不同命嘛，她没挨批，不仅因为她是天真烂漫全派宠的小师妹，更因为掌门是她爹。
“爹～”
她一张口，掌门便瞪她。李卉然自然是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然后小眼瞪大眼的，肯定是更弱势的人先妥协。掌门重重叹气，拂袖转身，背对着他们说：“罢了。”
但此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掌门让俩师兄弟去把唐乐请来，一是为了赔礼道歉，二则自然是他们惹的麻烦，他们自己来解决。怎么解决呢？此事既然是由离恨剑引起，而离恨剑消息的传开又与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徒弟有关系，那自然是他们出面来啃下这块骨头。怎么啃？离恨剑交由他们保管，可保唐乐高枕无忧。毕竟斯人无罪，怀璧其罪！那些人要找麻烦就冲着李家剑派来好了。
多么大气凛然，多有名门风度，于是李旭升和李旭飞便去了。可是唐乐个三分颜色开染缸的姑奶奶，半路跑了不说，还害他们此刻躺在床上……
唐乐你姑奶奶的！李旭飞咬牙切齿，本就不太美妙的脸更狰狞了，奶奶个熊！
姑奶奶唐乐当然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还有一伙人正商量着怎么打她手中离恨剑的主意。那一伙人都是当初听了小秘密后，按捺不住体内熊熊燃起的洪荒之力，跑去拦马车的人。或三或俩的，又只是些三流高手，当时自然是被澹台明灭打得落花流水。
但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是他们的个性，场子落下了就得找回来！怎么找？当然不可能是去悬崖下面修炼个十年八年的，那太慢了。所以群殴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而很凑巧的，他们发现与自己同病相怜，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的三流高手有很多。
只是谁当领头羊呢？这是个很难的问题。要知道三流高手是最不入流的了，他们高不成低不就的，在江湖上就是闲散人士，无帮派无组织无纪律。所以突然间聚一起说要搞事，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一番，但僧多粥少的，一堆人中又没有稍微突出一些的……诶，谁能服气谁呢？因此说是要群殴，可人心未齐，时间未定，地点亦未知，你要他们怎么办？
“有趣。”
在云水台芸娘处听曲的唐钰听完谢东的话后，弯了弯唇角，评价了一句。
谢东冒汗：“阁主，您真不怕大小姐出事呀？”
唐钰噙着笑，转着手中酒杯，问：“你们是废物？”
听到这话，谢东立马站直身子：“当然不是！”
“既不是，”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琴声戛然而止，他看向谢东，“又何来危险？”
这其中怎么能有因果关系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万一出了个好歹呢？但谢东不敢提出意外论。就像他们的本职，从来都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容不得失手，哪怕里面有一千万个万一。所以大小姐不会出事。这是他们的信念，该死的人一定会死，要好好保护的人一定不能受伤害。没有如果，没有万一，没有任何其它可能性，杀手当是有这般自信，觉悟与从容的。
只是有个问题还是很有必要问一下的。一开始阁主就没让他们好好保护，只吩咐了远远跟着，还说，还说——只要死不了，任她随便折腾！谢东当时不以为然，亲妹妹呀，随便擦破点皮，那还不得扒掉他们一层皮！所以他把话交待下去的时候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但后来，嗯哼，能把亲妹妹送进牢房，谢东不敢也不认为那句是玩笑话了。
所以，所以，谢东踌躇着。之前就算了，小打小闹的出不了什么事。现在情况可有些不一样了，群殴，乱拳能打死老师傅，真的不需要防范于未然吗？毕竟是阁主的亲妹妹呀，要真弄得半身不遂的，而他们还在远处当围观群众……额，想想就觉得刺激，而刺激过头了容易脑上血。为了底下的弟兄们，他还是要硬着头皮问阁主——那个死不了的尺度到底要怎么把握？
唐钰没回答，只是用看猪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谢东那个汗啊，正巧余光瞥见芸娘款款从屏风中向他们走来。恍神了片刻后，他咳了一下，“阁主。”
唐钰懒得理他，自顾喝自己的酒。而芸娘上前来只是福了一礼，未有一言，便退下了。
谢东眼神眷恋不舍地追随着芸娘的身影，直至那一抹粉白色完全消失在转角处。视线再转回来，他看向唐钰的眼神中不免有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怨念，如斯美人，竟被他家阁主如此冷落，真是暴殄天物。
第33章
“该决定了。”
冉曦从药箱中取出一白玉瓷瓶子，放在桌上，看着钱万福淡淡道。
钱万福瞥了一眼，不动，只是问：“她会怎样？”
冉曦说：“消失不是死亡。”
凤凰涅槃会重生。趁凤凰涅槃之时，取其元神，并不会导致死亡。只是重生，像空气里的尘埃，像埋进泥土地里的种子，像婴儿刚出生之时。一切都是崭新的模样，特新鲜，但不会重复过去的痕迹，就算一定一定会重新开花长成梦里的模样。而且即便最后一切都如愿以偿，那过程也很漫长，人的一辈子太短，并不足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