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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垃圾桶里捡男朋友[快穿](321)

在他去之前, 把他从迷蝶谷一路护送到东海边的季作山问他:“六老师,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他单膝蹲下, 伸手抚着涌动的海潮, 道:“去找小池吧。”

季作山犹然不能放心:“可你伤得太重了。”

他说:“我没事。我对我自己有数, 但我不放心他。”

……哪怕知道他的本事,也始终不能放心。

季作山说:“那我去把你的事情告诉他……”

“不要跟他说,他知道我来闯岛,也会不放心的。”061说,“而且,我不知道我的老板会不会盯着他,你和他交流,说不准会被我的老板盯上。只能麻烦你陪在他身边一段时间,替我照看一下他的安全了。……多谢。”

说到此处,他将一把水剑从泛着雪白泡沫的海潮间缓缓抽出:“该说的事情,我会回去,亲口对他说。”

一把东海晚潮凝就的水剑,提在一个满身伤口的人手里,伴他走过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血路。

他也做了一回猎妖人,独身一个走过去,又提着一颗头,全身而退。

娄影能读到段书绝的记忆,他曾透过段书绝惊慌失措的眼睛,见过那些屠戮者的面容。

他强行闯岛,在茫茫妖海中找到了一张曾出现在段书绝记忆中的脸,一剑削颅,将被血污染得污糟一片的长发缠在腕上,渡过重洋,转去找他的小池。

没有对那些妖物斩尽杀绝,是因为他有伤在身,力量尚不足。

有了小池这条软肋,他不会轻易逞强。

况且,血亲之仇,应当由段书绝亲手来报。

池小池问了第二个问题:“师父早就知道谣言之事?”

“事关你我,当然知道。”

流言纷纷,他自是清楚。他只是留着痈疮,不急于拔除罢了。

就算自己把那画师和招摇撞骗的破落户早早捞上山来,向赤云子做出了澄清,谣言也已经传开,自己总不能拉着那两人,跑到人家门前一一澄清,也不能为此就召开一个澄清大会,大动干戈,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先留下底牌,任其发酵,等到公审之类的重大场合,再就势把这事情捅破,一举洗净先前所有流言。

池小池点了点头,问了第三个问题:“伤是怎么回事?”

娄影不想细谈这个问题:“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很快就能好的,不要担心。”

池小池:“……嗯。”

紧接着的,是一片漫长的沉默。

池小池的手掌仍是轻轻贴在他的心口处,眼睛也落在指尖处,像在想心事。

至此,娄影也觉察出来,池小池似乎在有意规避真正想问的问题。

他有点紧张,他怕池小池再次临阵退缩,不自觉便攥紧了他的手,但马上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太过用力,急忙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然而,池小池却一把反握住了他胸前的衣服。

他问了第四个问题:“师父,你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啊。”

娄影喉头一窒,被他一句话攥得心尖都皱了起来。

池小池声音没有什么波动,大拇指尖在来回摸索,感知他的胸前细微的心跳:“……三天,就像过了十几年。”

娄影坐直了身体,微微弯腰:“没有提前和你打好招呼,是我的错。”

池小池才抬眼看他:“我没有怪你,我不会怪你。只是,真的有点久。”

娄影心中隐痛不止,搂住他的腰,让他就势贴在自己胸前,听那一声声的心跳。

“……对不起。”

娄影垂下头,空出来的那只手慢慢地扶住他的后脑,慢慢地抚着池小池略长的头发,贴在池小池耳边,慢慢地、一声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该再努点力,他该早点回去的。

“没事的。”池小池埋在他怀里,语气没有很难过,甚至有一点不可思议的快乐,“你让我少等了几十年。”

池小池说:“我以前想过,我如果老到演不动戏、看不懂剧本了,就会息影。到那时,我会在筒子楼里,每天做做饭,看看电视,等你有一天来接我。……现在,我只等了十几年,就来找你了,还找到你了,多好啊。”

那台命中注定的吊灯,不偏不倚,刚刚好落在他头上,多好啊。

娄影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心脏微微发酸。

他不想感恩吊灯,尽管那盏意外脱落的吊灯,把池小池送到了他的身边,让他不会一点点变为单调无趣的机械。

他只心疼他的小池。

他问:“我这样抱着你,你会难受吗。”

“不会。”池小池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只是很久没有这样,不大习惯。”

娄影感觉到胸前散开的温热,心中更软了几分,低声哄他:“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在一段更长的静默和相拥后,池小池抬起了头来。

他把自己控制得很好,眼中没有多少血丝,眼周也没有红肿,看不出多少哭过的痕迹。

“061。”池小池定一定神,郑重其事地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你是娄哥吗?”

娄影还未做好准备,错误的答案就先于他的意识冲口而出:“我不是。”

061脸色微变。

哪怕不进入池小池体内,暂不与主神系统主动连接,保密系统还在发挥作用。

主神果然在盯着他们!

池小池望着他略显懊恼的表情,双手交抱在了娄影颈后:“冬飞鸿,不是你吗?”

“……不是。”

他歪歪头,眼睛微微眯起来:“布鲁不是你吗。”

“不是。”

“嗯?甘彧也不是?”

娄影回过神来,忍俊不禁:“应该不是吧。”

“啊。”池小池点点头,“那老板肯定也不是了。”

“我想也不是。”

池小池笑了,拿额头轻轻抵着娄影的额头:“嗯,我知道了。师父,您这药一天三服,我得赶快去弄下一碗才是。徒儿告退。”

说罢,他捧了玉碗木托盘,行了个礼,才退出去。

但娄影还是看到了他红透了的耳垂。

娄影失笑。

撩个人怎么把自己给撩跑了,还跑得这么快。

池小池的确跑得很快,他快步穿行在走廊上,连鞋子都忘了穿。

他想到了一个久远的冬天的下午。

那个时候,池小池还是高中生。

他向班主任请了病假后,离开学校,挎着背包,等着赶去西城的一个大型商场。

晚上他有一场秀,报酬是600块

他的自行车链子掉了,只能坐公交。

等车时,他从包里取出数学练习册,做今天的作业。

一辆公交车在他面前停下,但并不是他要等的那辆。

他抬头看了看车身上的商标,那正好是他今天晚上要走的服装品牌,所以他盯着多看了一会儿。

还没到下班高峰期,乘车的人不算很多,车子很快就启动了。

车窗如同尺子的刻度往前移动,而在车子后座靠窗的位置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池小池眼前一闪而过。

池小池手里的练习册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在原地愣了两三秒,拔足追去。

他扔掉了在他肩上撞来撞去的书包,甩掉了自己笨重的外套,只穿着一件灰色的套头毛衣,发疯似的追向那辆在未到高峰期的马路上疾驰的公交。

池小池没有喊一声,他连叫也叫不出来,只是沉默无声的追逐。

他怕车停,又怕车不停。

车上有乘客注意到了这个狼狈的高中生,叫了司机一声,司机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犯难要不要违规停下。

好在数百米开外的十字路口有一处红灯,车子慢慢减速,而在车彻底停稳后,池小池也追了上来,因为追得头晕眼花,他的肩膀重重撞在了外车厢上,发出一声满响亮的闷响。

他被自己横向撞翻在地,活像是个碰瓷的。

有个买菜大娘拉开车窗,操着一口带口音的普通话道:“憨娃娃,后头还有一辆呢,急啥?都要到下一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