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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别来无恙(62)

作者: 莫翰奇 阅读记录

天色已暗,客厅笼罩在暗沉沉却色彩不均的夜幕中,左是浓墨重彩的黑,右是模糊的灰白墙面。柳千树打开灯,抻了个懒腰倒进沙发里。

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她起身走进厨房,看了看冰箱里的食材,最终决定简单地煮两碗面。

水在电磁炉上烧,发出短暂的似火车鸣笛的呜呜声,柳千树洗完了配料之后,站在旁边等候,少顷的闲情让她想起了今天没有去看顾屿杭。

没有就没有吧,也不是每天都要去看他。

她没心没肺却又有理有据地想,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忍不住笑了。

今天晚上她打算去“星天外”。前阵子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一待就是一整天,店里的生意都没怎么顾及到,她的心里有些愧疚。

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缨和等人在帮忙打理店务,柳千树想着,等顾屿杭出院之后,她得好好犒劳犒劳他们。

不过——

为什么是等顾屿杭出院之后?

自然而然的想法,就像脱口而出没经大脑的话语。

柳千树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像在跟自己的思想大小眼对瞪。最终,她无奈地笑了下,将锅盖掀起来。

先放配料,再放面条,最后加点调味剂。因为没有蔬菜,因此原本粗糙的步骤这下更是偷工减料了。

柳千树煮面的本能一如既往地差劲,也难怪店里没人想吃她煮的。

“千树的煮的只能糊口,”阿勋那个小王八有一天振振有词道,“但缨和煮的养眼又养胃,试问,我们为什么不吃缨和煮的,要吃千树煮的?”

柳千树无言以对,因为这小王八说的着实在理。

但如今在家里,简简单单地煮两碗面“糊糊口”垫垫肚子也在情理之中,只要等等不被妈妈嫌弃就好。

面熟了,柳千树关掉电磁炉,走到碗橱柜前取碗筷。结果,橱柜的门一拉开,把手忽然掉了下来,一根螺丝钉滚落在灶台上。

她急忙伸手接住,观察一下,发现还能用螺丝刀拧回去,于是放下柜门的把手和螺丝,往杂物间走去。

杂物间很整齐,只是每样东西都蒙上了厚厚的尘灰。柳千树嫌弃地捂住口鼻,在一个敞口的木箱里翻找着。

找到了螺丝刀,她直起身来,正当走出去的时候,忽然瞥见了角落里一个浅绿色的瓶子。

她愣了一瞬,尤为清晰地记得,每当菜田里出现各种各样的害虫时,或多或少都会伴随着这样东西的出现。

她弯下腰,拿起那个干净的、挤在一群乌七八黑的杂物中间显得格格不入的瓶身,旋开。

瓶子已经开封,柳千树看了眼里面的液体,时间在一刹那间骤然静止。

她不可置信地地转过身,目光投向宴景然的房间。半晌,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客厅。

锅里的面再不盛起来就要糊了,柳千树却早已忘记这件事情,也忘记肚子饿了。

她将瓶子攥在手中,走出两步后又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回到卧室,将其藏入床底。

她走到卫生间洗手,失神地搓着指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柳千树的心跳“嗵嗵”跳得飞快,脑海中一闪而过宴景然今天说的“医院”,又闪过前段时间她从医院回来时提的那袋子药,里面似乎还有一张处方。

至此,柳千树确定了宴景然并未去酒吧找自己,而是亲身去了医院。

可她为什么要去医院?

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一定是!

她冲进厨房,在灶台上白色的袋子中翻找着,找到了一盒感冒灵颗粒和几盒治咽喉炎治鼻窦炎的药,还有一瓶明明白白地写着专治宫颈炎的胶囊。

柳千树扶住墙壁,远离恶魔般地逐渐向后退。她才知道,原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宴景然的身体竟变得如此虚弱。

她不是自称“铁打的”吗?自打柳千树记事起,看见她吃药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可现在,灶台上摆满了属于她的药品。

柳千树摇了摇头,将责备和亏欠的心思暂且收回来,转身来到宴景然的房间。

房间很暗,柳千树不敢开灯。她擎着手电筒的光往前走,鬼鬼祟祟,蹑手蹑脚,慢慢地走到一张堆满了杂七杂八东西的大桌子前。

桌上狼藉一片,就像刚被人洗劫过。柳千树尽量避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惊扰宴景然,她站在桌子前面,目光像射线一样无孔不入地随着灯光在那堆东西上搜寻。

终于,她看见一张揉皱的白色纸张。

柳千树回头望了一眼,咬住下唇,剥丝抽茧般地将纸张从杂物中间抽取出来。

那是一张化验报告,柳千树拿起手电一照,其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晴天霹雳一样,无情而冷酷地击中她的脑壳。

她忽的窒息了。

* *

和大多数遇到疑难问题的人一样,柳千树的第一想法便是上网查阅资料。她先后在百度搜索框内输入“胃癌”、“胃癌的症状”、“胃癌如何治疗”、“J市最好的治疗胃癌的医院”……

搜完最后一项,柳千树抚着膝盖哭了起来。她坐在阳台的门槛上,晚风干燥而冰凉,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这会儿却感觉不到一点寒意。

顾屿杭打电话过来的时间是六点半,柳千树哭得精疲力竭,整个人蜷缩在门框处。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她擦了擦眼泪,接了起来:“喂。”

“你怎么了?”电话那头,顾屿杭可以敏锐地感受到她声调和精神状态的异样。

柳千树将手机听筒捂住,远离着吸了吸鼻子,放开后说道:“没事啊。”

浓浓的鼻音再加上沙哑的哭腔,顾屿杭的心里七上八下,却为她掩饰性的一句“没事啊”感到不悦:“你别说没事!”

柳千树沉默一瞬,低声而无助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市里哪家医院最好?”

“医院……”顾屿杭的心敲起了嘈杂的鼓声,“怎么了吗?——我现在住的这家医院倒没有特别好。”

“为什么这么说?”

“各种各样的原因吧。见面再细谈,我怕手机被人监听。”

柳千树听出他在说笑,很想附和地笑两声,结果扯起的笑容比哭相还难看。

沉默瞬间,顾屿杭抿了抿唇,问道:“所以,怎么哭了?”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

“听出来了。还有,为什么问医院的事情?”

“我妈妈去医院检查,”柳千树摸摸眼睛,声音逐渐哽咽,“检查报告出来了……”

“嗯。”

“说她有胃癌,可我不相信,因为……因为我接受不了。我想带她去其他医院检查,我希望是医生误诊了。”

“你妈妈在哪里做的检查?”

“你现在住的那家医院。”

“去肿瘤医院,不要来这里。”

“那我带她去?”

“嗯。”

“可我怕耽误她治疗……万一……”

“她检查出来多久了?”

“好久了,”柳千树想不起宴景然最初提着那袋药回家是什么时候,“她不告诉我,是我在她房间里找到检查报告。”

顾屿杭低声:“为什么不告诉你?”

柳千树抱住双膝,脸颊埋在臂弯里:“她是不想连累我。而且,我在家里发现了一瓶敌敌畏,我好怕她做傻事。”

“你先不要着急,我明天早上就出院了,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我出院之后就去找你。”

柳千树抬起脸颊,手指轻轻捏着耳朵,鬼使神差地,轻声说道:“我在家。”

“好。”

“不过……”

“什么?”

“你出院了还是先休息吧。”

“没事啊,我在医院休息很久了。”

“我怕你没有痊愈。”

“嘿,你别诅咒我。”

“我没有诅咒你,我说真的。”

“那我不开车行不行?我问问缨和有没有空,让他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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