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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别来无恙(61)

作者: 莫翰奇 阅读记录

宴景然静默不语,连手边的食物都没有碰——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认真地吃过一口饭了。但是,为了避免绝食而招徕宴博闻的拳脚相向,她每次都会把饭菜搅得面目全非,饿得不行的时候吃两口,吃罢了,便躺到角落里去闭眼不看。

这些被糟蹋了的饭菜,充其量是会喂猪。

宴景然冷冰冰地看着那些饭菜,狠狠地吞了口唾沫:“呸!就是喂猪都不给人吃!”

在她禁足的这些日子里,她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沈彧骁的消息。直到有一天,母亲坐在门口,说道:“那个男孩子……”

只有母亲称呼他是“男孩子”,其他人都称呼他“杂种”。

听到这句话,宴景然竖起耳朵,有气无力地挪到门边:“他怎么样?”

“他凌晨四点来过,我正在煮猪食,他就站在门口。”

“他身上的伤好了吗?”

“不知道,天暗我看不清。”

“那他说话的语气呢?”

“很着急,景然……”

“他走路的姿势呢?”

母亲很想发出劝阻的声音,可宴景然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让她没有间隙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直到最后,问到无话可问时,宴景然才疲惫地靠着铁门,热泪滚落下来。

“景然……”门外,母亲声音颤抖,苦苦哀求道,“跟他断绝来往吧,再让你爸和你哥撞见,你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别提宴博闻那个王八!”宴景然气得浑身颤抖,“我爸……哼,我爸对我刻薄已经刻薄惯了,罢了他是长辈,他生我养我,我不跟他计较!宴博闻算什么东西!”

“不许这样说你哥!”母亲的声音更加颤抖,并且严厉。

宴景然呆了一瞬。

这么多年来,不管宴博闻怎么欺压她,她都能忍,把怨恨藏在心里,害怕母亲听见了会伤心。可今天,任何事情在她看来都如此可笑。她的内心深处,对母亲的那份怜恤不见了,反倒是自私和冷漠占了上风。

于是,她固执己见地说道:“宴博闻没有资格管我!他一个大龄青年,不出去打工,整天在家赖坐着,单身汉,会有姑娘送上门来才怪……”

“我叫你住口!”母亲咆哮道。

宴景然冷笑:“住口?好,我住口,如果今天我出不去,我这辈子都住口了,你们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宴景然透过窄小的门缝望出去,看见母亲跌跌撞撞,行色匆匆地离去。

宴博闻三十岁了还未娶妻,这是母亲的心头痛,宴景然无情地将这块伤疤揭了起来。

这天晚上,宴景然被放了出去,像狗一样从铁门爬出去,宴博闻趾高气扬地站在她的鼻子跟前。一瞬间,屈辱和眼泪涌上心头。

宴景然没有哭,她拍拍裤子想站起来,结果眼冒金花,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搀扶她,就是母亲,也束手旁观。

最后,宴博闻像提一只死猫一样把她扔进房间里,门再次锁上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宴景然吃了点食物,每天坐在小窗前看日出日落,日头中天。

卧室和楼阁的最大差别就在这扇窗户。从这里,宴景然可以望见沈家的门扉。她可以不睡觉,就在窗边坐一天一夜,她的心里极大地、极其渴望地,等待来自沈彧骁的消息。

可是两天过去了,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她的眼睛开始从门扉转向田野,从田野转向远山,继而转向天际。

多么辽阔的天际,鸟儿多么无忧无虑,成双结对。

就在宴景然开始心灰意冷的时候,她听到楼下客厅里传来热闹的人声。但她想不出,不逢年过节的,有谁会到一户刻薄的人家泡茶聊闲?

她仍旧坐在窗边,望着白云绿树,天空小鸟,无欲无求。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热闹的声音由远到近。宴博闻和一个女人的交谈声撞到卧室的门板上,最后在卧室门前停住。

几声敲门声。

宴景然冷笑:“在外人面前的好计俩,装出文质彬彬的样子。”

门打开了,一个短发齐耳的女人走进来,宴博闻微微欠身,笑着将门关上。

女人站到卧室中央,环顾四周一圈,赞叹道:“房间很漂亮哦。”

宴景然背着她,不说话。

“我呢,给你带了点东西。”女人往前迈一步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君蕊,我正在跟你哥哥相亲。”

“哼,祝你好运。”宴景然阴阳怪气道。

“你不想知道我跟你带来了什么吗?”沈君蕊问,“你转过头来看看。如果你不愿意看,一个男孩就会伤心至死在家里。”

闻言,宴景然蓦地转过身去,看着沈君蕊走近,她狐疑而警觉地站起身来,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纸条。

纸条展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沈彧骁的字迹。

宴景然激动得呼吸急促,双眸立时湿润了。

纸条上写道:

“你还好吗?不要担心我,我只是太想你了,我大前天到你家去,你母亲说你关在楼阁上,我想让她帮我递信,她不愿意。这是我的堂姐,她帮我把信给你。我想见你一面,如果不行,让我看到你的字迹也好。——X”

读完了,宴景然捂着胸口落下泪来。起初她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哭泣,但沈君蕊既是他的堂姐,又帮他传信,必然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难过地哭起来,沈君蕊走上前安慰道:“给他回个信吧,赶紧交给我,不能让你哥哥发现。”

宴景然急忙点了点头,可是她的书桌上没有笔,她着急得翻箱倒柜。

见状,沈君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原子笔,递给她:“先用我的。”

宴景然接过,因为兴奋,也因为害怕,她的右手一边写字一边颤抖。

写完了,递给沈君蕊,宴景然握着她的手问道:“他真的没事吗?他的伤……”

“没事。”沈君蕊拍拍她的手背,“他的伤一周内就好了,但是心里的伤,一直没好。”

“心里的伤?”

“思念成疾吧。”

宴景然点点头,双手慢慢滑落:“那拜托你了,把这张纸条交给他,至关重要。”

“我明白,还有一件事,”沈君蕊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彧骁说,以后他会从这个窗户给你递信,你的窗前正好有一棵树,可以放一个夹子下去,不会招人耳目。”

“好,我这就放。”

“那我先走了。”

“嗯。”

沈君蕊走出几步,宴景然突然站起来,喊住她:“等等。”

“怎么了?”

“你在跟宴博闻相亲?”

“嗯。”

“你真的喜欢他?”没等对方回答,宴景然继续说,“我劝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他很暴力,他不配拥有妻子。”

“我知道。”沈君蕊感谢她的提醒,“但我们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事情,不是吗?我走了,再见。”

宴景然愣在窗边,内心五味杂陈,沈君蕊的身影阖于门缝,一时间显得遥远而缥缈。

但缓过神来,望穿秋水终于盼到沈彧骁的消息,她喜出望外。

她拿起桌上的字条,看着他的字迹,想着他的话语,好似他的音容笑貌就在跟前。她笑了,把白纸上的几句话翻来覆去读了几十遍,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

宴景然想,她终于可以不再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这个世间。这一刻,她认为自己有了坚固的铠甲,有了坚固的堡垒,他们可以共同奋战,旗开得胜,任谁都阻挡不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喘一大口气…

☆、Chapter 46

柳千树倚着床沿还在等待后续,却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

故事讲到这里,宴景然悄然睡着了。

柳千树转过身,一时间有些诧异:怎么听故事的人清醒着,反倒讲故事的人先睡着了?

她哭笑不得,起身拉过床尾的被子,轻轻地盖到她的身上。凝视一秒钟,她捋开覆在她脸上的那些发丝,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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