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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方世界(88)

作者: 羊角猫 阅读记录

他立刻离开了这儿。

直到月亮西沉,后半夜的天空中,开始飘起雪花。

直到他往酒肆去,溜进后厨洗净双手。

向老板要了一碗海捞面,一盆天妇罗,一壶清酒。

“喂…喂…哪家的小鬼,出来扰人清梦,乳臭未干也能饮酒?你…”

他的羽书让老板闭上了嘴。

“你可真有当年昌幸大人八岁海饮的大将之风啊!”

老板的酒糟鼻耸动,闻着羽书上百家铜锈,乐得合不拢嘴。

面上浮着藻类海苔,就像是刚才死掉武士的头发,一阵潮腥扑鼻而来。

他突然很想吐。

但是咕咕叫的五脏庙,容不得他吐。

他饿了三天三夜,提着最后一口气,杀了第一个人。

一口口将面吞下,又开始啃着天妇罗,油面虾的香味传出去很远,夜里寂静无声,只有酒肆外房檐上,融雪滴落的水声。

“哇~”

几乎细不可闻。

这是婴儿的啼哭。

可能是烟花巷某家头牌的风流事。

他不去理会,继续吃着东西。

一口酒下了喉。

“哇~哇呜…”

婴儿的叫声就像是乳猫鸣。

心烦意乱,越喝越愁。

往嘴里塞去虾仁,鲜甜爽口,肉质富有弹性。

他狼吞虎咽,恨不得将一大盆天妇罗灌进肚里。

“哇…呜…呜…呜…”

气息声越来越弱,心中愈发烦闷。

婴儿要死了。

他知道,外面有多冷。

也知道,活下来多难。

但是与他何干?

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吧。

“嗝~”

他满足的打了个嗝,继续往嘴里塞着已经完全不需要的饱腹之物。

而同时,那婴儿临死前的一声抽动,却像极了这声嗝响…

刺啦~

虾尾的刺,在他嘴里,划出了一道深深血痕。

“呸!”

他吐出一口血,撕了酒肆挡风招牌,脱下衣服,拿上几尾炸面,冲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如此着急。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冲进这冰天雪地。

他是如此心焦,在寒冷的冬初火烧眉毛。

他依着声寻去。

那孩子躺在巷里,孤苦伶仃,无人照顾。

甚至还有一截染血的脐带,扔在一旁。

他冲上前去紧紧用衣服包住了婴儿。

嘴里还发出阵阵口不从心的抱怨。

“嘁,是个女孩儿,卖不出什么钱。”

可那副安心的神色,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一口口将油面化开,喂给她。

渐渐地,女孩儿脸上有了血色,她睁开了眼,从衣服做的襁褓里伸出小手,舞动着,黑宝石一样的眸子,盯着眼前这位小爸爸。

“哇呜啊…”

说着些只有婴儿才懂的词。

酒肆的挡风布上,湿气很重,他很难受。

甚至有些后悔。

“闭嘴。”

“哇哇…哇呜…”

她可听不懂他的话,反而看见这张冷脸,咯咯笑了起来。

“oni…wao…aaa。”

他不由得想着这些含糊不清的发音,是婴儿天生痴傻?

他眼露凶光,甚至白瞎了自己一顿饭,十分懊恼。

“o…o…ni。”

他愣住了…

“oni”这个发音,在日文中,是兄长,哥哥的前缀音符。

“你叫我什么?”

他将婴儿抱得更紧些,怕她冻着。

“oni…”

他从此,有了名字。

鬼的发音,也是“oni”。

第78章 稻花

“稻花。”

鬼唤她,她不答。

婴孩圆溜溜黑眼珠,盯着鬼,满是专注。

“稻花,你就叫这个名字。”

鬼看着她,蜷缩在襁褓里,脸上皮肤皱巴巴的。

“你长得真丑。”

鬼说着,看向花街路口,从柳月楼大堂口,走出一位贵人。

鬼认得他的家徽。

柳生家,知名剑豪的奉客。

腰上的铭牌,刻着“鹫尾源次郎”。

身着华服,有两位侍者。

“养你,可需要不少钱。”

鬼在这一刻,下了不小的决心。

他知道这京都哪些人能惹,可以在他们身上抠下一块肉。

他知道这京都哪些人不能惹,挡着道,都会有生命危险。

鬼在那时,觉得自己很蠢。

不过一个女孩儿,自己孤身一人,过得逍遥自在些,再不济,重拾山贼野爹的老本行,也能落口饭吃。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为这累赘出生入死。

可是…

可是!

他动了。

往柳月楼前厅去,将襁褓置与墙根,紧紧贴着墙壁,鬼知道,这仿唐建筑有火道,屋子里的供暖不成问题。

他摇摇摆摆像个醉汉一样冲了出去。

想要将一个孩子养大,得花不少钱。

“稻花…”

鬼念着她的名字。

他觉得自己疯了。

左摇右晃,一路轻身而过,脏臭衣衫,后半夜里在空旷的街头格外显眼,也未想拔出怀中断刃伤人。

鹫尾源次郎有些醉,他今日喝了半盅花酒,行酒拳,输了一夜。不胜酒力,便早早准备回家。

他是个聪明人。

有多聪明?

聪明到…他知道自己得装作个痴呆的二世祖,才能活下去。

他看见了鬼,也看见了鬼装醉之下,半疯不癫的清明眼神。

源次郎握住了鬼佯装酒醉,实然探入衣袍中的脏手。

顺势一推,和鬼扭打在一块。

额角青了,下巴破皮。

嘴里骂骂咧咧,演着一出逼真的戏。

“混账,滚开!”

鬼被抓了个现行,当他撞上源次郎的肩时,就明白眼下这人,不简单…

他的步子很稳,虽然带着酒醉般的轻浮,却没有半分偏斜。

左右侍卫没有拦着我,必然对自家少主很有信心,或者…

我进了个套!

鬼很懊恼,表情却没半分变化,依旧用嘴里残留的清酒肉臭,努力地打了个嗝,一口恶臭喷去,引得源次郎捂着鼻子一脚将鬼踹开。

这一脚,差些让鬼吐出血。

源次郎自小吃的是牛羊肉,喝的是骨血汤,身材壮硕,孔武有力,而鬼…瘦小而无力。

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呕…”

“杀人啦!~杀人啦!~”

鬼不死心,面露痴傻,惊慌失措。

明知道眼下之人难以对付,却依然不死心。

至少,他得讹点儿钱,否则再过些时日,他就得去杀第二个人。

这种日子,不是他想要的,他虽然是个恶棍,但也不蠢。

不等他说完,源次郎的话让他浑身上下如同浇了冰水,寒得打颤。

“啊…我的…我的手指,我的手指断了,以后可握不了刀!”源次郎的演技很逼真,甚至将虎口皮肉抠出了血:“十兵卫!砍了他!我要他死!”

鬼很害怕…

他浑身打着颤,仿佛见到下一秒自己的死相。

他知道,他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那一刻,他甚至将这种过错全数归咎于那个婴儿身上。

“少主,毋生是非。”侍卫一脸不爽,毫无尊敬之色:“这种活不过今年冬天的垃圾,只会脏了我的刀。”

没有敬语,勉强地唤了一声少主,眼下这侍卫的话,在鬼听来,这位少主的身份实然是个摆设。

但是,他现在的命,依然把握在对方手中。

“我不管!我要他的大拇指!砍了他!你们看看,他居然敢瞪我!”

鬼已经吓得趴坐下来,****还有黄尿流出。

他故意的…

他要废了我。

他…到底有何居心?

鬼明白,眼下这人,对自己心怀歹心,甚至视人命如草芥。

唤作十兵卫的侍卫也是一脸肃杀之色,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对自己有这么一份倒霉差事十分不满。心想这少主真是个酒囊饭袋。

雪亮的刀锋亮了出来。

鬼认得,那是新阴流的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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