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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为我还俗(40)

作者: 牛干净 阅读记录

易宣本步伐拖慢,坐了几日船加上腿脚略痛,看他师兄脸面罩纱帘,也不担心,尽由性子和她拖沓上船,可听她这么一说,消化片刻,易宣连忙快她两步朝前走去,侧身答道:“嗯,师兄,我懂你的道理,我们快点上船,别再此地延误。”

不远处尘埃漫天,像一堵黄墙遭人迎面推过来,安衾思皱眉拧住额心,只见兵马踢踏而过,小贩叫卖霎时遁入那看不见的尘土中,在他们身后拖了一堆要五匹马才能拉得动的长形木板车,她因罩住面纱看不真切那为首将的脸,只那双眼睛陷在肥肉嘟其的眼窝里,一眯缝朝她送来一眼尤显阴蛰,安衾思慢慢往前走,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再抬头,瞧见车上坐了几位异族模样的女子,而她们身旁是用上好的沉木,黑木做成的箱子,里面定放置的是奇珍异品,尾部还放了三个酒缸,可怜马儿绷足小命,才让他们的主人对它们手下留情,前蹄使劲往前弯,一步步从安衾思身侧撵过。

手暗自捶向身侧,安衾思等他们稍离远,立马扯上装作镇定的易宣箭步跑到码头。

船还未来得及驶离港,每人都怨声载道却又小心翼翼瞧紧周围,生怕那群比胡匪还强盗的‘自家人’借由莫须有的排查再将他们心脏刮得干干净净,他们不是怕战乱,更多的是怕战争促生的人心不古,敌人的奸.淫掳掠,他们还能宽慰自己,可他们自己人顶着保护的名号,干着黑心肠的事,这才是最让他们颤抖的,可令人可笑,自家人是不能怪的。

瑞基的尸体早叫人给扔到水里去,整艘船沿水一圈流出染淡的红色,船像在慢慢流血。船家筋疲力竭指使小伙计道:“快,快将铁锚收回来,别叫这血水,污了我财路。”

易宣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喘气抬眼瞧安衾思直接飞进那挤满人的船头,一咬牙立马也跟了上去。

船上人噤若寒蝉,眼睛却不停打转,一妇人小声朝身边人说道:“他也是胡人一堆的,莫以为涂了两层泥巴在脸上就能逃,趁官兵还没走远,快叫人抓了他!”

易宣脚步一滞,这才发现不对劲,怎么周围人眼光都聚在他身上?

妇人丈夫没着力打了一下她的手,一句话却被易宣听了进去,“惹祸上身!那些兵来了一趟还不够,你还想他们再杀几个人,再抢多少东西!”

地板上有刀尖刮过的勾痕,桌上倒乱酒杯,楼间寂静,只听咚咚像踩雷声似的脚步蹿上楼去,三楼空无一人,安衾思因跑的过快,气息不稳,脚不停歇往二楼跟一楼搜寻,堂中只坐了几个哭兮兮的姑娘,她忙掀开挡人的面罩,一张惨白无色的脸顿然出现在这群姑娘之间,她们一看是三楼的公子,瞪了瞪神,瞧她一双细眼像是要倒裂开,吓得捂住嘴哭。

安衾思眼神空洞望向周围,腹中倒涌一气,那气顺血脉直上,砰地打进她的胸腔,左胸口像遭人插进一刀,堂内的姑娘啼哭声钻进她的耳朵,她才感觉自己还活着,极力压制心口不适,声音自行冲破喉咙,撕裂喊出一声:“零儿。”

似悲痛似绝望,声音低哑凄然触动一位哭得最为凄烈的姑娘,她擦了擦眼泪,向安衾思说道:

“你是在找你的夫人吗?”

安衾思木然点了点头,见她手指一弯指向船舱,难掩口中悲伤说道:“我看见你夫人和你……下去了,可他们没上来。”

舱内血腥味还未消散,台子已经遭拆了,地面上露出个四方豁口,莹莹水光波动,安衾思呆呆唤了零儿两声,见地上血迹尤在,她慢慢踱步到血迹消失的地方,心空荡不知所活,迟迟伸出头,水上,瑞基面容和顺毫无血色,合上眼整个人安详极了。

见他一个人躺着,安衾思喘息的声响停了停,紧绷的眼皮松了松,伸长脖颈,将气从头顶踩到脚底,对他默念两句话,附又去寻唐零儿。

只听,从台背后依稀传出一声:“少……衾思,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三十八

安衾思闻言,一心以为是唐零儿在叫她,豁然开朗几分,耳中混沌散开些,立马辨别眼前一排酒缸,零儿就处于倒数第二个,长指紧捆酒盖,手臂青筋暴起,瞬间掀开。

一个浑身沾满紫红的人立马窜进她的怀抱,安衾思一手抚上她瘦削的背脊,掌心温热通过湿漉的衣裳传递温意,另一只手提着药包,安衾思将它丢在地上,两手将眼前人箍地嵌进她的骨血里。

烛光熹微摇曳,安衾思胸腔平复,呐出一口气,抚上身前人微干的发丝,眉心骤然皴住,零儿是挽发了的,而这人明显没有。

见这人挽住自己的腰,安衾思动作迅速,扣住她臂膀,迅速抽出身。面前人眨了眨眼,浅蓝瞳孔泛开水光,鼻尖轻蹙,嘤咛低哭。

安衾思忙越过她,前后打量,张大声量问道:“零儿呢?”

瑞沁呜呜咽了几腔郁结,揪住眉头,颇为没用说了句:“零儿,她,她让官兵掳了去。”见她没吱声,目呆望过来,瑞沁忙淡淡啼哭两声,擦尽眼泪道:“都是奴婢没用,当官的如果掳的是我多好,公子快去救零儿吧,那当官的向船家说明日他儿子满百日宴,借了酒去庆贺。”

安衾思听言,气息也同她话中事上下波动,单手死扣住缸边,听她说零儿还活着,悬挂的心好歹落到地上,又听她哽咽说道:“如果他们掳的是我,这酒缸封闭,我还能憋气,零儿不适水性,瑞基又将盖子弄的紧,别等明日被那当官的发现时,已经,已经……”

瑞沁见好就收,慌忙闭嘴,见安衾思摇了摇头,提紧的眉目稍稍松懈,对自己说:“不会的,我不会让她如此。”

舱内唯有几束黄烛曳曳,阴影罩盖所见之处,黑色让极细微的声音无所遁形,安衾思抿紧唇,看瑞沁还落在酒里,抬手将她抱出来,随即上楼,见船头易宣正跟人大吵。

“你这船家好没天理,要赶我们下船去!”易宣两手插腰,又甩手,指向刚刚伙同船家说他的民众,瞪圆眼,强装阳刚声道:“师兄,就是这群胆小怕事的!”

众人一看他们走出来,身上还沾着紫红色的血迹,皆不敢接易宣的话,唯唯诺诺缩紧脖子,船家瞧瑞沁站在那公子身边,急忙给她递眼色,想这异族女婢如果不是当初他好心从乱民中捡了她回来,她早就死了,如今他祸事来了,女婢也该报恩了。

不料瑞沁一句公道话不讲,反而这突厥人一起走过,船家弓背瑟缩,易宣见之风光大发,看向他师兄走到船家身旁,又转过身来,对向他,及一干人弯了弯腰,易宣傻眼,几颗白牙极为尴尬露出一半。

安衾思目光坚定却不看向他们任何一位,言辞恳切,语气不急不缓说道:“让诸位受惊是在下意料之外的结果,在此,向大家致歉。”

场上人见他这番举动,皆不解,身子却松了松,继续看他道:“正如大家所见,我和我的家人都不属于唐朝子民,然而这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就像你们不能选择避开今日这场意料之外。如今中原大地遭人无情割据,战争此起彼伏,不同皮肤,不同语言的人民为自己国家相互举起武器,我们不能避开这场灾害,正如我们认为杀尽跟我们不一样的人就能获得安稳一般,但敌人你杀的尽吗?能不断生长的只有抱住这种想法……的我们所拥有的源源不断的恶意。”说人说己,安衾思不由勾起笑叹息一气,加快说道:“胡人和唐人没一个是为了自己去投入战争,大多是在朝廷宣扬下,成为国家武器,而朝廷打着为百姓谋天下的名号,牺牲百姓。我和我的家人都是普通人,如今我兄长为保护家人牺牲,如果你们心中快意称好,那你自己已经不是人,你只是一把武器。”

“谁牺牲?”易宣本入神听她讲,可一听这两字,立马蹿出声,但安衾思没有回他,反倒是他身后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悄悄朝他说道:“他肯定也是你的兄长吧,你快去船舱下看看他,人死之前要有家人守在身旁,要不然黑白老儿抓不干净他的魂,下辈子当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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